夜色如墨,将孙坚的大营彻底笼罩。中军大帐内,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盏孤悬的油灯摇曳不定,豆大的火苗在帐外寒风的裹挟下微微颤抖,映得帐内众人的影子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压抑。
孙坚端坐案前,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酒,浑浊的酒液里映出他铁青的脸,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要从酒液中剜出一朵花来。帐内寂静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火苗“噼啪”的轻响。
袁术尖酸刻薄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江东鼠辈,也敢觊觎粮草?若胜不了华雄,便休要再来聒噪!”;祖茂死不瞑目的双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杆染血的“孙”字大旗,至今还插在汜水关下的乱葬岗里。一幕幕画面像烧红的烙铁,反复在他心头碾过,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程普与黄盖侍立在侧,两人皆是江东老将,此刻却只能垂手而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吐出半个字。他们知道孙坚心中的憋屈与愤怒,可在这兵败粮绝、士气低迷的关头,任何“胜败乃兵家常事”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又可笑。
突然,帐帘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一股裹挟着夜露寒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晃,险些熄灭。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身影逆着帐外的微光走了进来,玄色长袍在风中微微摆动,步伐沉稳,神色平静得不像身处这杀机四伏的联军大营。
是萧澜。
“谁!”黄盖率先反应过来,爆喝一声,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地锁定来人。程普也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孙坚护在身后,掌心已扣住了腰间的短戟——这几日联军内部暗流涌动,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敌人派来的刺客。
孙坚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落在萧澜身上。他认得这个年轻人,是曹操麾下的谋士,那日酸枣盟誓时,唯独此人站在角落,眼神清冷,与周围群情激昂的诸侯格格不入,当时他便觉得此人不简单,却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他。
“你来做什么?”孙坚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是来看我孙文台的笑话,还是替你家主公来劝降的?”
萧澜没有在意帐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他平静地走到帐中,目光扫过案上那张画满标记的简陋行军地图,指尖轻轻点在“汜水关”三个字上。
“华雄勇则勇矣,却无谋。”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与帐内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他虽能凭蛮力挡住将军的进攻,却不懂驭下之术。其副将胡轸,贪财好利,且素来与华雄不和——华雄曾因粮草分配之事,当众辱骂胡轸,两人早已结下嫌隙。”
孙坚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程普与黄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胡轸与华雄不和的消息,他们派人查了数日都没能探听到,这个年轻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萧澜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反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随手放在案几上。布袋口未扎紧,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倾斜,几枚金灿灿的元宝滚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黄金的光芒瞬间刺痛了人的眼睛——整整一百两黄金,在这缺衣少食的联军大营里,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动。
“以此物遣一心腹,深夜密见胡轸。”萧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告之胡轸,若他今夜献关,将军明日便向盟主袁绍保举他为汜水关都督,掌关内所有粮草兵马;这一百两黄金,便是先行的谢礼。”
他顿了顿,补充道:“胡轸此人,既贪财又好名,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今夜三更,他自会献出侧门,助将军破关。”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黄金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与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孙坚死死盯着萧澜,那双素来如猛虎般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与怀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萧澜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冒着风险帮他?
“你为何要帮我?”孙坚的问题尖锐如刀,直刺核心,“若此事败露,你不仅会得罪华雄,还会触怒袁术——他巴不得我死在汜水关下,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萧澜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仿佛能看透人心。“我非帮你,”他目光扫过帐外漆黑的夜色,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我是在帮这十几万被堵在关下、进退不得的联军。华雄一日不破,联军便一日无法西进,再拖下去,不用董卓来打,我们自己就会先乱起来。”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更是在打某些只会在背后非议同袍、克扣粮草的小人的脸——比如袁术。”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孙坚心中最痛的那根弦。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血丝更红了,积压多日的愤怒与憋屈,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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