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十一月九日,清晨五点。
吉普车在晨雾中驶入家属院。陈向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林晚晴耳中,然后在她胸腔里炸开,留下空洞的回响。顾铮失踪。失联十二小时。
她机械地推开车门,脚下发软,刘建军扶了她一把。“林同志…”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隔壁房间的两个女兵听见动静走出来,看见林晚晴苍白的脸色,对视一眼,轻轻摇头。她们显然已经接到通知。
“孩子们…”林晚晴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还在睡。”其中一个女兵说,“何政委吩咐,等您回来再告诉您。”
林晚晴点点头,一步一步走回家。客厅的灯没关,桌上还放着昨晚摊开的地图,铅笔标记着废砖窑的位置。几小时前,她还在这里筹划如何应对威胁,现在那个威胁解除了,却换来了一个更深的黑洞。
她坐在桌边,手触到地图冰凉的纸面。边境在哪里?顾铮在哪里?十二小时,在边防线上,可以发生太多事——暴风雪、迷路、遭遇非法越境者、甚至…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想象。
承
六点钟,电话响了。是何政委。
“小林。”老军人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沉重的疲惫,“情况你都知道了。我现在在军区作战室,正在协调搜救。”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晚晴握紧话筒,指节泛白。
“昨天下午,顾铮带的小队在边境线巡逻,遭遇暴风雪。他们按计划应该在天黑前返回哨所,但没回来。晚上八点,哨所派人去找,只找到三个战士,都受了伤,说在风雪中失散了。”
“失散…”
“对。顾铮为了掩护受伤的战士撤离,带着两个人断后,然后就失去联系了。”何政委顿了顿,“现在搜救队已经出发,但边境地形复杂,加上天气恶劣…”
“他带了几天的补给?”
“标准配置,三天。”何政委说,“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温度。昨晚那边零下二十度,如果找不到避风处…”
林晚晴的心沉下去。零下二十度,暴风雪,失联。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我能做什么?”她问。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何政委的声音难得地柔和,“顾铮是个好兵,经验丰富,不会轻易放弃。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等消息。”
挂了电话,林晚晴在客厅里站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这个家,这个她和顾铮共同建立又各自缺席的家,此刻显得格外空旷。
七点钟,孩子们醒了。小花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见妈妈站在客厅里,奇怪地问:“妈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林晚晴蹲下身,抱住女儿。小小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带着睡眠的香甜气息。“小花,妈妈有事跟你说。”
她把两个孩子拉到沙发上,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爸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一点困难,暂时联系不上。”
小花眨着眼睛:“就像上次那样吗?过几天就回来了?”
林晚晴喉咙发紧:“这次…可能需要久一点。但爸爸很厉害,一定会想办法克服困难的。”
大宝盯着妈妈的眼睛,七岁的男孩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妈妈,爸爸有危险吗?”
“爸爸是军人,军人有时候会面对危险。”林晚晴握住儿子的手,“但我们要相信爸爸,也要坚强。好吗?”
大宝用力点头,眼眶却红了。
转
上午八点,林晚晴还是去了“晴记”。车间已经恢复生产,王全有修好了那台老式土烤炉,虽然效率低,但总算能维持运转。工人们看见她来,都围过来,眼神里满是关切——显然消息已经传开了。
“晚晴姐,你回去休息吧。”赵桂枝拉着她的手,“这里有我们呢。”
“我没事。”林晚晴勉强笑笑,“今天要发往省城的样品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但…”赵桂枝犹豫,“现在这个情况,要不推迟几天?”
“不,按计划发。”林晚晴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事情做好。这是对所有人的交代。”
她走进办公室,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件。技术协作组的月报、三家小厂的改进进度、省轻工厅的扶持资金申请表…这些平时得心应手的工作,今天却格外艰难。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墙上那张中国地图,目光落在西南边陲那片空白的区域。
顾铮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零下二十度,暴风雪,失联。
笔尖在纸上停顿,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十点钟,李主任来了。老人家眼圈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晚晴,何政委让我来陪陪你。军区那边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
“谢谢主任。”林晚晴给他倒茶,“车间那边…”
“车间的事先放放。”李主任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是顾连长。我已经跟街道的同志说了,这段时间你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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