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魅影 第72章 归巢

冰冷的孟买夜海被甩在身后。顾三平攀上接应艇湿滑的船舷，带着一身咸腥的海水气息和未散的寒意。迎接他的不是枪口，而是一个几乎能勒断肋骨的熊抱和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三儿同志！我就知道你命硬得跟西伯利亚冻土似的！”谢尔盖那标志性的、带着伏特加味道的粗粝嗓音在他耳边炸开，混杂着引擎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

谢尔盖一只粗糙的大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将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塞到他手里，“快！灌一口！正宗熊国货，比海水暖和多了！”

顾三平接过，拧开盖子，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如同一道灼热的暖流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紧绷了近十天的神经。

他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却真实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差点真喂鱼了，谢辽噶。”

接应艇划破墨色海面，两人几经辗转后终于返回“云端矩阵”安全屋。

厚重的合金防爆门无声滑开，温暖的、带着食物香气的灯光如同实质般流淌出来，瞬间将“玄武岩之心”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臭氧味和无处不在的杀机冲刷得一干二净。

门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丽芸并未卧床，而是裹着一件厚实的深灰色羊绒毯，靠在一张宽大的沙发里。

她的脸色在暖光下依旧缺乏血色，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虚弱，肩膀和后背处被医疗绷带固定着，勾勒出伤处的轮廓。

近距离手榴弹爆炸造成的冲击伤远比贯穿伤更凶险，震伤了内腑，撕裂了肌肉，需要更长时间的静养。

然而，当看到顾三平湿漉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那双总是冷静如冰湖的蓝色眼眸瞬间亮起，如同投入了星子，嘴角牵起一个真切而带着暖意的弧度，声音虽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

“欢迎回家，三平。”她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痛和小心翼翼。

“哼！色狼三儿叔！”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嫌弃的声音抢在顾三平回应前响起。

伊琳娜早已摘下了她那标志性的巨大全息头盔，金色的双马尾有些蓬乱地翘着。

她像只警惕又好奇的小兽，第一个冲到顾三平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臭死了！海水味混着…礁石味？还有汗味！脏兮兮的！快去洗澡换衣服！”

她嘴上不饶人，小手却飞快地从旁边桌子上抓起一条干净的大毛巾扔过去，然后别开脸，小声嘟囔着补充，“不过，零件倒是齐全，没被礁石啃掉一块，还行吧。”

伊琳娜手里还捏着一包刚撕开的薯片，咔嚓声成了她别扭关心的背景音。

顾三平接过毛巾，用力擦了擦脸和湿透的头发。视线扫过强撑着等待他的沈丽芸，扫过咋咋呼呼的伊琳娜，最后落在咧嘴笑着倒酒的谢尔盖身上。

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走到沈丽芸面前，没有坐下，而是单膝点地，蹲伏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刺眼的绷带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与一丝愧疚：“沈姐，你的伤……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句抱歉，分量很重。

沈丽芸轻轻摇头，伸出未受伤的左手，虚虚地在他手臂上按了一下，动作带着安抚的力量，眼神平静：“任务完成，核心目标达成，全员生还，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勋章。伤，养养就好。”

她的目光转向伊琳娜和谢尔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露西这次在信息战场顶住了‘梵天之眼’的压力，做得非常漂亮。谢辽噶的‘猫头鹰’监控网是你在海上的眼睛，功不可没。” 她刻意强调了谢尔盖那宝贝无人机的名字。

“那是！”谢尔盖已经麻利地摆开了几个厚实的玻璃杯，一瓶上好的熊国伏特加瓶盖被他用牙咬开，“咕咚咕咚”地倒满，“来来来！废话都收起来！为了三儿同志从石头棺材和鲨鱼嘴里爬回来！为了奥星又一次把那些穿金戴银的混蛋耍得裤衩都不剩！为了沈老板早日把那该死的伤养好，能亲手再崩几个不长眼的！干杯！”

他举起酒杯，红色短发在灯光下闪烁着豪迈的光。

伊琳娜也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从谢尔盖手里“抢”过一杯倒好的果汁。

谢尔盖翻了个白眼，难得没有立刻怼回去，只是撇撇嘴。

伊琳娜骄傲地大声道：“还有为了我的‘衔尾蛇’协议帅到没朋友！把阿卡什那老狐狸吓得脸都绿了！”她举起杯子，眼神亮晶晶的。

桌上摆着谢尔盖不知从哪弄来的、简单却丰盛的“庆功宴”：一大盆热气腾腾、颜色浓郁的红菜汤，几碟腌得恰到好处的鲱鱼和酸黄瓜，厚实的黑麦面包，甚至还混搭了一些孟买的咖喱角。

氛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并肩作战后的松弛，是“家”的暖意。大家随意地围着桌子坐下，食物的香气和酒精的气息弥漫开来。

顾三平一边用面包蘸着红菜汤，一边简要讲述了最后与阿卡什的交锋。

销毁基因图谱时等离子烈焰的幽蓝光芒，阿卡什试图赖账时的商人嘴脸，“衔尾蛇”协议激活时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蜂鸣和旋转的银蛇，以及阿卡什最终屈辱付款时的铁青脸色。

谢尔盖听得拍案大笑，震得桌子上的杯子都晃了晃：“哈哈哈！活该！让他想赖奥星的账！‘衔尾蛇’咬得他疼到骨头里了吧！痛快！”

伊琳娜得意地晃着脑袋，薯片屑掉了一身：“哼，让他小看我的宝贝协议！”

沈丽芸小口喝着汤，闻言只是平静地点评：“意料之中。阿卡什这种人生活在梵国金字塔尖的混球，骨子里只敬畏绝对的力量和无法承受的毁灭性代价。‘衔尾蛇’的威慑逻辑选得恰到好处，一击致命。”

她随即看向顾三平，语气转为确认：“协议自毁程序启动后，痕迹清除彻底吗？”

顾三平肯定地回答道：“露西远程确认过，所有载体数据物理熔毁，网络痕迹深度覆盖，‘衔尾蛇’已化为真正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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