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日子在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中流逝。
顾三平的身体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这得益于房间里那套顶尖的医疗设备和卡斯帕提供的精心调配的饮食。
但他内心的警惕,并未随着体力的回升而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暗处滋生的苔藓,在看似平和的环境下悄然蔓延。
卡斯帕似乎将这座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偏远角落的古老城堡当成了自己的行宫,也当成了“感化”顾三平的最佳场所。
只要他有空,便会来到顾三平的房间,或是邀请他到古堡那间拥有巨大落地窗、可以眺望苍茫森林和远处峡湾的图书室小坐。
他从不直接逼迫,谈话总是从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始。
“你看窗外,”某日下午,卡斯帕端着一杯红茶,站在图书室的窗前,阳光将他金色的头发镀上一层光晕,他的声音平和而富有感染力,“这片土地,在五十年前还是过度砍伐和酸雨的重灾区。但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顾三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是茂密得不自然的云杉林,林间隐约可见一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塔状结构。“生机勃勃。”他谨慎地回答。
“是‘管理’下的生机勃勃。”卡斯帕纠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仿佛在点评一件自己亲手完成的作品,“我名下的‘北欧清洁能源信托基金’,在这里投资建设了地热网格和垂直农场,不仅恢复了生态,还让周边三个小镇实现了能源和食物的完全自给。这,才是环保应有的样子——优雅,高效,并且有利可图。”
他转过身,碧蓝的眼眸看着顾三平,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姿态:“反观极地组织,他们像一群蒙昧的野兽,只知道破坏。炸毁钻井平台?袭击化工厂?除了制造恐慌和让真正的环保事业蒙上污名,他们还能做什么?他们的‘净化’理念,本质上是一种反智的、毁灭性的狂热。”他轻轻摇头,仿佛在惋惜一群误入歧途的蠢货。
“所以您才想阻止他们?”顾三平问,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杯中微烫的液体。
“阻止?不完全是。”卡斯帕微微一笑,那笑容优雅却缺乏温度,“我更倾向于……收编,或者瓦解。将真正有价值的部分,比如对生态危机的深刻认知,纳入更理性、更可持续的框架内。而顾先生你,亲历其中,了解他们的运作方式,甚至……与他们的核心人物有着特殊联系。你是我切入这一切最理想的‘钥匙’。”
他每次谈话,最终都会绕回到招揽的主题上,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不断抛下诱饵。
另一次,在古堡那条挂满古老壁毯的长廊里漫步时,卡斯帕指着墙上一些他与各国政要、财阀领袖的合影,语气平淡,却透着骨子里的居高临下:
“看,这位是欧盟能源委员会的副主席,三年前还在鼓吹煤炭复兴,现在呢?他是我‘大西洋风电矩阵’项目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人都是可以引导的,关键在于方法。暴力威胁是最低劣的手段,而利益和理念的结合,才是真正的王道。”他瞥了顾三平一眼,“你待在游隼小队那样的地方,能接触到这样的层面吗?他们能给你提供的舞台,太小了。”
顾三平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点头,不置可否。
他将所有的疑虑都压在心底,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与礼貌性的兴趣。
他敏锐地察觉到,卡斯帕虽然口口声声说着环保与理念,但其本质上,是一种精英式的、试图将整个世界,包括环境和人类都纳入其掌控和“优化”范畴的傲慢。
卡斯帕欣赏秩序和效率,但这份欣赏之下,是对个体和“非理性”因素的轻视。
而罗思齐,那个阴郁的华裔助理,则像卡斯帕的一道影子,几乎无处不在。
他很少主动与顾三平说话,但每次出现,那审视、不信任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针,刺在顾三平身上。
当卡斯帕与顾三平交谈时,他通常都沉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时刻评估着顾三平的反应,仿佛在计算着这笔“投资”的风险与回报。
顾三平迫切地想联系游隼小队。他多次向卡斯帕和罗思齐提出这个请求。
卡斯帕总是表现得很通情达理:“当然,我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我们已经联系上他们了。”
罗思齐则会面无表情地补充:“考虑到安全问题,通讯需要经过加密和中转,不能直接连接。”
几天后,他们甚至带来了一台平板电脑,播放了一段据称是游隼小队发来的视频。
视频画面质量不算很高,有些轻微的噪点和延迟,像是通过不太稳定的卫星链路传输过来的。
画面中,沈丽芸、伊琳娜和谢尔盖站在一起,背景似乎是一个安全的室内环境。
沈丽芸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对着镜头说:“三平,收到卡斯帕先生的消息,知道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你暂时在那里安心养伤,我们这边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去接你。不用担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