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先于视觉回归。
顾三平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刺骨的寒冷和灼人的高热,而是一种陷入云端的柔软,以及周身传来的、被精心呵护的暖意。
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苔原的腥咸和木屋的霉味,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消毒液却又混合着某种古老木质香气的奇特味道。
顾三平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带着繁复雕花的穹顶,颜色暗沉,透着岁月的痕迹。光线从一侧巨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透进来,在被磨得光滑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斓而静谧的光斑。
他躺在一张极其宽大舒适的床上,身上覆盖着轻柔却保暖的织物。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卧室,或者说,房间。
墙壁是厚重的石料砌成,挂着几幅色彩暗淡、描绘着狩猎或风景的古典油画。壁炉里跳跃着真实的火焰,驱散着北欧特有的阴寒。家具都是深色实木,样式古老而笨重,边角处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光泽。
然而,与他身处的这间充满历史沉淀感的欧式古堡房间格格不入的,是他正躺着的这张“床”。
或者说,这是一个高度集成的医疗单元。流线型的银白色金属基座,环绕着柔和蓝光的生命体征监测屏悬浮在床侧,显示着他平稳的心率、血压和已趋于正常的体温。
几条纤细的柔性传感带贴在他的胸口和手臂,隐隐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波动,似乎在促进他身体的恢复。空气中有几乎听不见的、属于精密设备的低频嗡鸣。
科技与古典,在这里以一种突兀却又和谐的方式并存。
我在哪里?谁救了我?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苔原上的逃亡,高烧,小木屋,那只用“影武者”手臂捕获的北极狐……顾三平靠着狐狸肉和顽强的意志撑了五天,但恶劣的暴风雪将他彻底困住,退烧药耗尽后,病情反复,最终在体力耗尽和持续高烧的折磨下,他听到了一阵似乎越来越近的轰鸣声,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看来,是有人在那片绝境中找到了我,并把我带到了这里。是谁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源?是星条联邦?还是……游隼小队?
就在顾三平心念电转,警惕地试图撑起身体时,房间那扇厚重的、带着黄铜把手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随意套着一件黑色的马甲,身形修长,步伐从容。金色的半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蓝的眼眸如同北欧的冰川湖,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深邃和……一丝玩味。
卡斯帕。
顾三平的心脏猛地一沉,身体瞬间绷紧。怎么会是他?!
“看来我赌对了,你的生命力比北极熊还要顽强,顾先生。”卡斯帕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优雅与疏离的语调,他走到床边,目光扫过悬浮的监测屏,“体温36.8℃,各项指标基本恢复正常。不得不说,把你从那个冰窖里捞出来时,我还真担心这笔投资会打水漂。”
“卡斯帕先生……”顾三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是你救了我?”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卡斯帕,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答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要救自己?这个男人如同迷雾,每一次出现都带着难以揣测的目的。
卡斯帕似乎很享受顾三平眼中的警惕和疑惑,他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在一旁一张古老的翼背扶手椅上坐下,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己家的客厅。
“自从我为你们的‘游隼小队’提供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技术支持’后,”卡斯帕轻轻摩挲着手指上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我就一直对奥丁超算中心附近的动向保持着……嗯,商业层面的关注。当我发现你被那位身份复杂的林女士‘请’上潜艇后,我就在想,以你的性格和能力,绝不会甘于久居人下,尤其是……在那样的‘理念’之下。”
他顿了顿,看着顾三平,眼神意味深长:“我相信你一定会找机会离开。所以,我动用了一点小小的资源,租用了三颗高分辨率合成孔径雷达卫星,对北冰洋沿岸可能区域进行了持续的扫描和数据分析。”
顾三平心中凛然。租用太空卫星进行地毯式搜索?这何止是“小小的资源”?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财力和技术支撑。
“不得不说,你的藏身之处选得很巧妙,那片苔原几乎与世隔绝。”卡斯帕继续道,“我的分析团队花了几天时间,从海量的卫星照片中,筛选异常热源、地形变化甚至……微小的金属反射信号。最终,在几天前,我们锁定了一个几乎被风雪完全掩盖的小木屋,以及屋外一个不太自然的……‘装置’残骸。”他显然指的是那个捕捉狐狸的机关。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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