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河”号内部并非只有冰冷的机械和肃杀的气氛。
在潜艇中段,有一个被极地组织改造过的区域,算是队员们难得的喘息之地。
这里原本是前苏联设计的一个小型水舱,被极地成员戏称为“蓝洞”。一个长约五米、宽两米、深度仅一米二的微型泳池。池水通过特殊处理,保持着恒温,虽然无法真正游泳,但能让长期处于密闭压抑环境中的人感受到一丝水的浮力和舒缓。
高桥翔太有时会在这里泡一泡,看着池壁斑驳的旧漆和偶尔从过滤网溜过的小气泡发呆。
今天,顾三平也来了。他没有下水,只是坐在池边,看着微微晃动的水面出神。他身上的伤口在林晚晴提供的药物下好了大半,但眉宇间的郁结却似乎更深了。
几天前深海中的那次意外救援,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打破了高桥与顾三平之间那层坚冰。
虽然关于“星尘-3”和理念的争论依旧存在,但纯粹的敌意已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介于警惕与初步信任之间的微妙关系。
高桥从泳池里爬起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顾三平旁边。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
“我……不太记得我妈妈的样子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古铜色皮肤上陈旧的水手伤疤,“她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家里只有爸爸和爷爷,他们都是渔民,沉默得像海里的石头。”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小时候掉进海里,被海豚救起来,回去后发烧做噩梦,喊的是‘妈妈’,但床边只有爸爸粗糙的手和叹息。所以,‘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很模糊,直到……”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指挥舱的方向,那里有林晚晴的身影。“直到林小姐出现。她训练我们时很严格,但偶尔……在我受伤后,她会亲自给我换药,动作很轻;或者在我因为想家而情绪低落时,她会默默放一杯热可可在我旁边。那种感觉……很奇怪,很温暖。我就在想,也许……母亲就是这样的吧。”
他说完这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似乎说了很蠢的话。
顾三平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他转过头,看着高桥,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审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和共鸣。
“我懂。”顾三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曾经……也拥有过。但在天衡宫空港那场爆炸之后,我就觉得,我也失去了她。”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她,对我来说,同样陌生。”
两个背景迥异、立场敌对的男人,在这一刻,因为对“母亲”这一概念的共同缺失与渴望,在冰冷潜艇的狭小泳池边,找到了一种奇异的、悲伤的连接点。
高桥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能稍微理解一点顾三平看向林晚晴时,那复杂眼神背后的痛苦。
这短暂的、脆弱的温情,很快被一道冰冷的命令彻底击碎。
潜艇的广播里响起了林晚晴召集核心成员到指挥舱的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桥和顾三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他们迅速赶到指挥舱。
巨大的主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位于北冰洋边缘、建立在巨大冰架旁的庞然大物——“普罗米修斯-IV号”海上石油采集平台。它像一座钢铁城市,灯火通明,巨大的钻探架直插海底。
“情报确认,”林晚晴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普罗米修斯-IV’为了在永久冻土层下获取更深层的原油,采用了被国际严令禁止的‘热压裂变开采法’。”
她调出模拟图像和数据流:“他们通过超深井注入高温高压的、混合了强效化学溶剂和放射性示踪剂的压裂液,强行破碎冻土岩层。这种方法效率极高,但后果是灾难性的——它会不可逆地破坏冻土结构,加速甲烷等温室气体释放,压裂液中的有毒化学物质和微量放射性物质会永久污染周边海域和地下水,影响范围可达数百平方公里!这无异于在北极脆弱的心脏上插上一根毒管!”
指挥舱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
每个极地成员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愤怒和厌恶的表情。高桥更是握紧了拳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又是这样!为了利益,肆无忌惮地蹂躏自然!
“最高议会命令,”林晚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裁决般的冷酷,“执行‘净化’程序。目标:‘普罗米修斯-IV’平台核心能源中枢及主钻探井口。使用武器——‘星尘-3’,授权代码已确认。”
使用“星尘-3”!直接攻击一个拥有数百名工作人员的庞大平台!
高桥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痛恨这个平台,但……直接攻击?
“平台上……有多少人?”顾三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根据最新情报,包括工程师、技术人员、后勤保障,约38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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