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日子,如同窗外雾岛王国永不疲倦的细雨,绵长、潮湿,却又在平凡的表象下,沉淀着无声的暗涌。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又被精密的医疗仪器和康复计划切割成规整的片段。
顾三平**着上身,右胸靠近肩膀的位置,那道狰狞的枪伤已经愈合了大半,粉红色的新肉覆盖了创面,但深层的肌肉和神经仍在恢复中,每一次拉伸都伴随着清晰的酸痛和牵拉感。
他站在客厅中央,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正严格按照沈丽芸制定的康复计划,进行着上肢力量和协调性训练。
他左手握着一个特制的、可调节重量的哑铃,缓慢而稳定地做着侧平举。
动作标准,呼吸平稳,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背部肌肉线条滑落。
但沈丽芸敏锐地注意到,他每次动作到极限点时,右肩胛骨附近的肌肉会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一下,那是受损神经末梢在重建通路时发出的抗议信号。
“停。”沈丽芸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走上前,手指精准地按在顾三平右肩胛骨下方一个点。“这里,肌肉代偿了。目标肌群发力不足。休息三十秒,重新调整呼吸,意念集中到三角肌中束。”
顾三平依言放下哑铃,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肌肉的细微颤动。
他没有抱怨,没有焦躁,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自从几天前,伊琳娜用她那个贴着卡通贴纸的宝贝笔记本,解密了萧暮雪留下的黑色金属片里的情报后,顾三平身上就多了这种沉甸甸的东西。
情报冰冷而残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林晚晴”的伪装,直指其核心:她就是李萍,那个曾经温柔的母亲。
一手策划并制造了天衡宫空港那场惨烈的爆炸案,以无辜者的鲜血和混乱为掩护,完成了她的叛逃。
她成了“极地”组织核心的二号人物,是“金库”考文垂勋爵最得力的副手。
至于“林晚晴”这个身份,情报证实其原主早已亡故,李萍鸠占鹊巢,利用雾岛王国林家的权势和影响力,为“极地”在雾岛乃至欧洲的活动大开方便之门。
顾三平知道母亲可能变了,但当冰冷的文字坐实她手上沾满血腥,甚至那场导致父亲被隔离审查、无数家庭破碎的爆炸案也出自她手时,那种感觉……像是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揉碎,再丢进沸腾的油锅。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流泪,没有质问,只是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康复训练里,仿佛只有身体承受的切实痛楚,才能暂时压制住灵魂深处翻江倒海的窒息感和背叛感。
但他眼底深处,那簇在圣心孤儿院被母亲子弹和同伴鲜血浇灌而生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灰烬中烧得更加幽暗、更加执拗——他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说服他自己,也能告慰亡者的答案。
“嘿!三儿!用力!再用力!像个真正的西伯利亚男人一样!”粗犷的、带着浓重俄语口音的喊声从客厅另一侧传来,打破了略显压抑的宁静。
谢尔盖精壮的上身也裸露着,胸口那可怕的塌陷性骨折处,固定带已经拆除,只留下大片暗红色的疤痕和微微凹陷的轮廓。
他正躺在一个可调节角度的专业康复训练椅上,进行着胸肌恢复训练。
双手各握着一个比顾三平大一号的哑铃,正奋力向上推举,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在他浓密的红色胸毛上。他的合金假肢被卸在一旁,左腿膝盖处缠着固定护具,那是爆炸冲击造成的骨裂还未痊愈。
“闭嘴,红毛熊!你的胸肌还没我受伤的肩膀恢复得快!”顾三平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重新举起哑铃,动作更加标准,仿佛在和谢尔盖较劲。
这种互相挖苦、带着火药味的“鼓励”,成了安全屋康复期独特的背景音。
“哈!嘴硬的小子!”谢尔盖完成一组,将哑铃“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支架上,喘着粗气坐起来,抓起一条毛巾胡乱擦着汗,金牙在灯光下一闪,“等老子这条腿好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我的真实实力!到时候别哭鼻子喊妈妈!”
“妈妈”这个词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顾三平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推举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骤然一暗。但他立刻咬紧牙关,将那股翻涌的痛楚强行压下,哑铃举得更高,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如钢铁。
“谢辽噶!”伊琳娜不满的声音从沙发角落响起。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她的笔记本,旁边堆满了各种零食包装袋——薯片、巧克力豆、小熊软糖。
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如幻影,金色的双马尾随着她敲击的动作微微晃动。
听到谢尔盖的话,她抬起头,小脸气鼓鼓的,“不许欺负三儿哥!还有,你砸哑铃的声音吵到我分析数据流了!”她顺手抓起一颗巧克力豆,精准地朝谢尔盖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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