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学堂时光,散学的钟声余韵未绝,司马清晏便急匆匆地寻到宋诚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唏嘘与八卦的复杂神情,压低了声音道:“宋兄,宋兄!有两个天大的消息!”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才继续道:“木淑彤的父亲……那个王建安,他被放了!就在今日上午,衙门正式结案放的人。”
宋诚毅目光微凝,并未插话,静待下文。
司马清晏语气加快,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真凶竟然找到了!是自己跑到衙门去投案自首的!说是码头的一个管事叫什么齐二牛,听说这人可狠了,胸口有个很长的疤,认识的都喊他疤哥!”
“他不仅自首,还带来了作案的凶器,以及一件沾血的血衣!他在堂上供述,说是自己对那小莲觊觎已久,那日见王三出门买酒,便趁机摸了进去,欲行不轨。小莲拼死反抗,但还是被他得逞玷污了。至于那个作证的小厮,他说是因为同在木家干活,与他有几分交情,事后被他狠狠恐吓了一番,才被迫撒谎诬陷王建安的。而王三,则是买酒回来正好撞见他行凶,两人扭打起来,被他一刀给杀了。”
“说来也奇怪,所有的证据、证词、人证物证,仿佛一夜之间全都齐备了,严丝合缝。于是,真相大白,王叔被当堂宣布无罪释放。疤哥被判了秋后问斩。那个作伪证的小厮也被打下大牢,等候发落。唯一蹊跷的是,关键证人小莲,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官府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司马清晏说完第一个消息,一脸兴奋的看着宋诚毅的反应,似是想看到与自己听到时一样的惊诧,却见宋诚毅面色平静如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讥讽。
他咽了口唾沫,又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这第二个消息……是,是木家与陆家……木淑彤小姐与陆文侯将军,要正式定亲了。听说就在这几天,就要交换庚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宋诚毅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眼神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和空洞。
司马清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变化,以为他是为情所伤,不由得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同情和劝慰,伸手拍了拍宋诚毅的肩膀:“宋兄……看开些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宋诚毅有些突兀地打断。宋诚毅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滞涩和执着,喃喃般地低声问道:“那……木小姐呢?她……同意吗?”
司马清晏闻言一愣,似乎觉得宋诚毅还在执着于一个显而易见、甚至有些天真可笑的问题。他无奈地又拍了拍宋诚毅的肩,语气带着几分现实的残酷:“宋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木夫人亲自点头,一直反对的王建安这次都没有再反对,陆家也已上门,此事已然定了,岂容她一个女儿家说同意与否?”
但宋诚毅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固执地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司马清晏,重复问道:“她到底同意没?”
司马清晏被他眼中那异常的认真和执拗弄得有些无措,最终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忍:“听说……木小姐自打知道这事起,就已经绝食两天了,以死相抗……但又能如何呢?听说木夫人直接找了两个嬷嬷,日夜不停地看着她,灌米汤吊着性命……就等着定亲吉日一到,怕是……怕是直接捆也要把人捆上花轿,送去陆府完婚……”
“绝食……捆上去……” 这几个字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宋诚毅的心口。
刹那间,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初来这个世界时,在那扇古朴的木门前,第一次见到少女的情景——她亭亭玉立,明媚鲜活,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他这个“乞丐”;想起在湖边,她听着他“作诗”,眼中闪烁的惊讶与赞赏;想起在他最迷茫无助、身无分文的时候,她那沉甸甸的十两银子,以及那句“好好读书,别辜负了一身才华”的提点……
一幕幕画面清晰如昨。
不管是初见时那惊为天人、源自本能的见色起意,还是后续她慷慨赠银、指点前程所带来的深切感激恩情,亦或是寥寥几次接触中,那份不自觉被吸引、悄然滋生的心动……虽然细数起来,他与她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多,甚至谈不上真正了解,但不可否认的是,某种强烈而复杂的情感已经在他心中扎根发芽。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喜欢她如同夏日阳光般明媚耀眼的笑容,喜欢她看似骄傲实则善良柔软的内心,甚至……连她偶尔使点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发点小脾气,在他回忆起来都带着几分娇憨可爱。
然而,现实的冷水总是泼得又快又狠。想到前不久,这少女还能那般自然地将情书塞到他手里,眉眼带笑地让他去帮忙追求别的男人……这个画面像一根细刺,时时提醒着他两人之间那看似不可逾越的距离和对方可能的心之所向。上一世,他在情场上便是卑微付出、最终却一无所有的“舔狗”角色,难道重活一世,好不容易拥有了这堪称外挂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抓住了科举这根改变命运的稻草,一切才刚刚有了点起色,就要再次一头栽进去,为了一个心思可能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甚至即将与他人定亲的女子,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对抗木家和陆家那两座他目前根本无法撼动、甚至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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