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登州港,与千里之外南京城、京城凌王府的暗流汹涌截然不同,呈现出另一种紧张有序的忙碌景象。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呼啸着卷过空旷的码头,吹得桅杆上的缆绳猎猎作响。虽已入夜,码头上却依旧灯火通明,数十盏防风的牛角灯挂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将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光膀子的码头挎夫喊着粗犷的号子,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粗盐从停靠在旁的几辆大车上卸下,又踏着颤巍巍的跳板,小心而稳健地扛上那艘吃水颇深的双桅货船。汗水混着海风的湿气,在他们古铜色的脊背上闪闪发亮。
码头边缘的避风处,一道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叶倾城身上裹着一件素雅的青缎披风,兜帽边缘柔软的狐毛被海风吹得微微拂动,衬得她那张在灯光下半明半昧的容颜愈发清冷出尘,宛如月宫仙子误落凡尘码头。她只是静静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眸光沉静,仿佛在欣赏一幅与自己无关的市井画卷。
她身侧稍后,站着两个男子。左边一个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沉稳,眼神锐利,正是她的师兄贾十六。右边那位年纪稍长,气质更加内敛的则是贾十六的兄长贾五。两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叶倾城身后,目光却不断打量着四周。
这次山东之行,本是叶倾城为了解决宋诚毅之事,倒意外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贾师兄以及他的胞兄。在听闻贾十六也要回江东后,并未多想,便让他们跟自己一行坐海船回江东。
“叶侄媳!叶侄媳!”
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只见通泽布行的负责人赵东来快步从货船方向小跑过来。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袍,被海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对着叶倾城喊道:
“此处风太大了!您身子单薄,可别吹病了!我刚问过船把头了,今晚这海风势头不对,浪也起来了,夜里行船风险太大。船把头说稳妥起见,今晚泊港,明儿个一早看风势再定行止!”
他顿了顿,看着叶倾城依旧平静的侧脸,又补充道:“您放心回客栈歇着吧,这里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这批盐一定安安全全装上船!”
叶倾城闻言,这才微微侧首,目光从那片在黑暗中更显深邃莫测、泛着幽幽淡蓝色磷光的大海上收回。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越,在海风的呼啸中却异常清晰:
“好。海上行船,安全第一,确该谨慎。那便有劳赵二叔与诸位兄弟了。”
她不再多言,转身,青色的披风下摆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在贾十六的引领下,向着码头不远处一家不起眼但颇为干净整洁的客栈走去。贾五则留下,与赵东来一同继续监督装货事宜。
回到客栈二楼临海的房间,关上房门,将呼啸的海风与码头的喧嚣隔绝在外,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带着咸湿气息的宁静。桌上点着一盏普通的油灯,光线昏黄柔和。
叶倾城并未立刻休息。她解开披风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在桌案后缓缓坐下,并未去看桌上那卷摊开的沿海舆图,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却并未聚焦,显然若有所思。
‘算算时日,那封‘调兵函’,此刻应当已经摆在了凌王府,或者……陈熹的案头了吧?’ 她心中默算。
没错,山东境内发现十四皇子“亲笔”调兵函,并因此追入沂蒙山失踪的消息,正是她与宋诚毅定下的金蝉脱壳、祸水东引之计的关键一环!
那日宋诚毅向她坦诚了马王岭弑杀皇子的惊天秘密后,两人在书房密谈至深夜。叶倾城在震惊之余,以其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敏锐,迅速抓住了破局的关键——必须制造朱兆麟从未到过江东的证据,并且要将他的“失踪”与江东彻底撇清关系!
她大胆提议:设法伪造朱兆麟的笔迹,炮制一份他出现在其他地点的“证据”,而那封朱兆麟的调兵信函正好可以让他们大做文章。一旦假的“调兵信函”被呈报上去,那么朱兆麟在山东沂蒙山失踪的消息便会传开,朝廷的调查重点也会转移。宋诚毅等人的危机,自然便能解除。
宋诚毅当时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对这个计划的思路极为赞同。但当叶倾城提到需要寻找技艺高超的仿笔匠人,模仿朱兆麟的字迹时,宋诚毅却沉思了许久。
“仿造……终究有漏洞,他不由想到那些后世听说的有些人会悄悄在字中设一些让人注意不到的书写习惯。以起到防止别人伪造字迹的方法”,而后又缓缓说道,“即便形似,神韵、力道、习惯性的连笔与顿挫,总难免有细微差别。寻常人或许看不出,但若是熟悉他字迹的至亲,或者宫中专门鉴别笔迹的老手,难保不会发现端倪。”
叶倾城闻言,也不禁蹙眉。这确实是个难题。仿笔再像,也难逃行家法眼。
然而,宋诚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一次感到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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