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淑彤与叶倾城就杭州盐业的未来架构讨论得越发热烈,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兴奋的光芒时,宋诚毅这才慢悠悠地从卧房踱步而出。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恰好听到叶倾城房内传来木淑彤那如同清泉击石般悦耳的笑声,心中不由一动,鬼使神差地便转向了正房。
走到房门口,他略感踌躇,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
房内两女闻声,同时转过头来。木淑彤一见是他,脸上立刻绽开明媚的笑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起身迎了过来,自然而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一边往里拽一边笑道:“相公你醒啦?快进来快进来,我和叶姐姐正说到关键处呢!”
宋诚毅被她拉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目光却有些尴尬地瞟向端坐不动的叶倾城。他与叶倾城虽有夫妻之名,但两者却更像是合作,是为了应对家族联姻而结成的盟友,平素里泾渭分明,他甚至鲜少踏足这间正房。此刻贸然进入,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该找个借口离开时,木淑彤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了屋子。
踏入这间只在成婚当日进来过的正房,宋诚毅只觉得一阵陌生。屋内的陈设极其简洁雅致,如同叶倾城其人,没有过多艳丽的色彩,也不见木淑彤房中那些充满少女心思的可爱摆件。唯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淡淡冷香,沁人心脾,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深深吸上一口。
他被木淑彤按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木淑彤殷勤地给他倒了杯热茶,随即又迫不及待、眉飞色舞地向他复述起方才与叶倾城商讨出的种种规划,从董事会构成到监事会权责,再到借助太子与庞家之势稳固联盟……
宋诚毅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许,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悄悄地扫向对面静坐的叶倾城。不知为何,从他踏入这房间开始,他就感觉叶倾城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那平日里如同覆盖着冰霜的清丽脸庞上,此刻竟隐隐透着一抹极淡的、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红霞,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他捕捉到了。
而他这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或许能瞒过沉浸在兴奋中的木淑彤,但又如何能逃过叶倾城那敏锐的感知?当宋诚毅再一次试图悄悄打量她时,目光便直直撞上了她那双骤然转冷、带着一丝薄怒和警告意味的眸子,那眼神如同冰锥,刺得他心头一凛,吓得他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假装专心听木淑彤讲话。
一旁的木淑彤却浑然未觉身旁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依旧兴致勃勃地讲着。待她终于告一段落,宋诚毅这才连忙找了个“要去温书”的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从叶倾城的房间里溜了出来。他乐得将商业上的琐事全权交给木淑彤,自己正好图个清闲。
走在廊下,回想起方才叶倾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娇羞之态,与她平日里清冷孤高的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宋诚毅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悸动。
然而,他这抹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一道沉稳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便从前方的月亮门处传来:
“诚毅。”
宋诚毅闻声连忙抬头,嘴角那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正好对上了宋文那张不苟言笑、神色严肃的面容。他心中一突,赶紧干笑一声,小跑着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父亲。”
宋文目光如炬,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他刚才的心思,但并未点破,只是沉声道:“为父在这杭州已耽搁多时,南京那边积压了不少公务,今日便需返回总督府。”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生意上的事,你既已交由淑彤打理,便放手让她去做,那丫头是个有分寸、有能力的。你的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学问上,科举方是正途,光耀门楣,在此一举,你可明白?”
宋诚毅连忙收敛神色,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郑重答道:“是,父亲,孩儿明白,定当努力备考,不负父亲期望。”
宋文见他态度恭顺,这才微微颔首,脸色稍霁,继续叮嘱道:“好好照顾凌玥,她怀着身孕,性子又跳脱,你需多上心,不可欺负了她,更不可让她有丝毫闪失。” 他目光扫过叶倾城房间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还有倾城……她自小便聪慧过人,才学出众,若非身为女儿身,纵是状元及第亦非难事。心气高些也是难免,你既与她有夫妻之名,便要好生与她相处,耐心些,好好培养感情。她若真心助你,于你将来前程,大有裨益。”
说到最后,宋文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恳切,深深看向宋诚毅。
宋诚毅感受到这份期望,也收敛了玩笑之心,郑重答道:“知道了,父亲,孩儿记下了。”
宋文这才满意,转身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向外走去。宋诚毅连忙跟上,想要亲自送父亲出府。
不料宋文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他一眼,脸色一沉,呵斥道:“午课时间早已过了!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书房认真听先生讲课!若再如今日这般懈怠,看我如何收拾你!”
宋诚毅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连连告饶:“是是是,父亲息怒,孩儿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再不敢耽搁,一溜烟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跑去,背后似乎还能感受到宋文那威严的目光。
宋文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这才真正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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