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起身,理了理有些微皱的衣裙,来到房间内的桌案前。看到一旁备好的笔墨纸砚,她忽然想起宋诚毅今日在甲板上即兴吟诵的那首诗。
心有所感,她提笔蘸墨,在铺开的宣纸上,一笔一画,认真地将他那首诗誊写下来:
晴波十里接天光,一棹撑开两岸芳。
古堤柳色牵帆影,漕运遗风入画长。
她的字迹清秀灵动,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看着墨迹未干的诗作,想到这是夫君为她眼前之景而吟,木淑彤的唇角不由漾开一抹温柔而自豪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忽然从身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畔,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戏谑:
“偷偷摸摸的,在写什么?”
“呀!” 木淑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接触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毛笔差点掉落。她猛地转头,便看到宋诚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她身后,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她。
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木淑彤又羞又恼,举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在他的胸膛上:“讨厌!让你吓我!”
宋诚毅哈哈一笑,任由她捶打了几下,随即手上微微用力,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然后自己坐在凳子上,将她安置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好好好,是为夫的错,吓到我家淑彤了。” 他一边笑着告饶,一边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环着她,进行着温柔的安抚。
一阵小小的打闹与娇嗔之后,木淑彤终于安静下来,乖顺地靠在宋诚毅温暖宽阔的怀里。她拿起桌上那张写满诗作的纸,眼睛亮晶晶地欣赏着,偶尔侧头与宋诚毅低语几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宋诚毅低头,看着怀中人儿这般小女儿家的娇态——那专注欣赏他诗句的认真,那依靠在他怀中的全然信赖,那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与柔情……只觉得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爱怜填得满满的。舱外是滔滔江水与潜在的麻烦,舱内却只有怀中的软玉温香与一片岁月静好的柔情蜜意。
就在这时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传来,舱内温馨旖旎的气氛,顿时被敲门声打破。
“公子,少夫人,晚膳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钱佑良恭敬的声音。
正慵懒靠在宋诚毅怀中的木淑彤闻言,像是被惊扰的小鹿,连忙从他腿上挣脱下来。看着宋诚毅脸上那意犹未尽的坏笑,她没好气地飞了一个娇俏的白眼过去,这才赶紧低头,伸手理了理方才嬉闹间有些凌乱的衣裙和鬓角,确认无不妥之处后,才莲步轻移,向房门走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木淑彤探出半个身子,接过钱佑良手中提着的双层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有劳钱大哥了。你们可用过饭了?”
钱佑良见少夫人亲自开门,还如此客气,连忙微微躬身,憨厚地笑了笑:“少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我们几个在旁边舱里,也正吃着呢,您和公子放心用膳便是。”
木淑彤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随即便轻轻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然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房门打开的这短暂瞬间,对面甲板栏杆处,那道如同望妻石般蹲守了许久的身影,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她!
青年“龙儿”看着她那微红未褪的俏脸,看着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动人风情,看着她接过食盒时那温和的笑容……每一帧画面都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眼底。直到那扇门再次无情地关闭,将所有的美好隔绝,他才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地向后一跌,直接瘫坐在了冰凉的甲板上。
“少夫人……”
钱佑良那一声清晰的称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原来……她已嫁作人妇。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空茫。可是,一想到那张娇美不可方物的脸庞,那温柔似水的气质,那份他从未在宫中或其他贵女身上感受到的纯净与鲜活,他的心又像是被无数只猫爪反复挠抓般,泛起一阵阵酸涩难耐的痒意与不甘。明明被他看上了,为何偏偏已是他人之妻?这种求而不得的憋闷,让他难受得几乎要发狂。
舱门之外,是少年初开情窦便遭遇重击的颓丧与执念翻涌。
而舱门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木淑彤将食盒提回桌边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虽不及家中,但也香气扑鼻。她将碗筷摆放好,宋诚毅也笑着走了过来坐下。
“来,尝尝这个鱼,看着挺鲜嫩。” 宋诚毅夹起一块清蒸的江鱼,细心地剔掉主要的刺,然后自然而然地递到木淑彤嘴边。
木淑彤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悄悄爬了上来,她有些害羞地微微张口,接受了这份体贴。咀嚼几下,眼睛弯成了月牙:“嗯,味道确实不错呢。”
礼尚往来,她也舀了一勺嫩滑的鸡蛋羹,轻轻吹了吹,递到宋诚毅唇边:“夫君也吃这个。”
宋诚毅含笑吃下,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偶尔因为汤汁沾到嘴角而相视一笑,或者因为某样菜式的口味而低声交流几句。舱内不时响起木淑彤被逗乐后,那压抑不住的、如同银铃般清脆又带着娇憨的轻笑声。
这温馨甜蜜的用餐画面,与门外甲板上那形单影只、备受煎熬的“龙儿”,形成了鲜明而又残酷的对比。一门之隔,却是悲喜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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