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万籁俱寂。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天幕之上,只有偶尔掠过风声。宋府内院的书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宋诚毅独自坐在书案后,眉头微蹙,正对着一张摊开的、略显陈旧的皮质海图凝神细思。这是不久前他特意从赵明宇那里寻来的,图上已经用细墨标注出了琉球、倭国、朝鲜等大致方位。此时的朝鲜,早已是大宋的藩属国,纳贡称臣。而倭国……由于这个时代历史的错乱,宋诚毅凭借有限的线索,始终无法准确判断其正处于哪个时期。若真是织田信长那个枭雄并起的战国时代,想要通过简单殖民在倭国壮大自身势力的想法,恐怕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看来,得做多手准备了……”宋诚毅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倭国的位置,低声自语。作为来自后世的灵魂,他骨子里对所谓的皇权并无太多敬畏,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在这个特定的时代,皇权意味着何等可怕的生杀予夺之力。
他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如果宋文,或者宋文背后的势力,权衡利弊之后,不愿为了他以及细盐之利去正面开罪如日中天的三皇子,那么,他宋诚毅就将彻底失去官面上的庇护。到那时,带着木淑彤、赵凌玥以及核心人员远遁海外,几乎就成了唯一,也是最优的退路。
所幸,他如今手握巨量的银钱,足以招募亡命之徒,购置船只武器。有赵凌玥这等一品高手护卫,再加上他秘密研发、威力远超这个时代的燧发枪队,找一个无主之地或是弱小国度蛰伏发展个几年……到时候,积蓄足够的力量,什么皇子皇孙,他未必不能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将来某一天,兵强马壮之际,杀回中原,把那个逼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的三皇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畅快场景……
就在宋诚毅沉浸于这番略带愤懑又有些快意的“歪歪”之中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开门声,突兀地响起!
宋诚毅猛地从海图和遐思中惊醒,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房门方向。
只见那并未上栓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月下凝结的寒霜,又似暗夜绽放的幽兰,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
来人身姿窈窕,一袭白衣胜雪,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自带光晕。她面上未施粉黛,容颜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疏离。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此刻正平静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落在宋诚毅身上。
看清来人的瞬间,宋诚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座椅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是她!
那个在一同火锅店有过一面之缘,武功高绝,身份更是骇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叶凌风之女,叶倾城!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无声无息突破宋府的护卫,直接出现在他的书房门口的?李文筠呢?
无数个疑问如同冰锥般刺入宋诚毅的脑海,带来刺骨的寒意。联想到此女那深不可测、丝毫不弱于赵凌玥的恐怖武力,宋诚毅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叶倾城将宋诚毅那瞬间的震惊、僵硬乃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尽收眼底。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清冷而玩味的弧度,仿佛冰雪初融时那一闪而逝的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
随着叶倾城素手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一道柔韧却不容抗拒的劲风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波浪般向后涌去。
“砰!”
一声轻响,那扇原本虚掩的客厅大门被这股力量精准地带上,严丝合缝地关闭,彻底隔绝了内外。门闩甚至在她气机的牵引下,自动滑入了卡槽,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这一手隔空闭门的功夫,举重若轻,显示出其对内力精妙绝伦的掌控。宋诚毅心下更是一凛,寒意骤增。他强自压下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喉咙有些发干,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沉声问道:“姑娘……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然而,回答他的,并非言语。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那道静立的白影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叶倾城的身形如同化作了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又似月夜下翩然惊起的白色飞燕,以一种超越常人视觉捕捉的速度,倏然向他掠来!
她周身的白色裙摆,因这极致的速度而翩然飞扬,在昏黄的烛光下划出一道道飘逸灵动的弧线,层层叠叠,如云如雾。若不是她手中那柄已然出鞘、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长剑,以及她眼中那一片冰封的杀意,此情此景,当真宛如谪仙临凡,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宋诚毅只觉得眼前一花,白色的残影尚未在视网膜上完全消散,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已然扑面而来,刺得他皮肤生疼,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得喉间一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贴在了他脖颈上。那锋锐的剑尖,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
宋诚毅亡魂皆冒,大脑一片空白。前世看过的大话西游无厘头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不合时宜地、荒诞地浮上心间: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的爱上我”
叶倾城手中的长剑,就那样稳稳的停在了他的脖颈处,剑尖传来的冰寒之意是如此真实,刺激得他喉结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或者对方手腕轻轻一送,那冰冷的剑锋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终结他这意外得来的第二次生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烛火依旧跳动,映照着叶倾城那张近在咫尺、清冷绝艳却毫无表情的脸庞,以及宋诚毅那因为极度紧张和恐惧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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