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远看着神色清冷、仿佛不为所动的木淑彤,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坐立不安的王建安,心中冷笑。他知道,对付这种看似强硬的女子,有时从她身边人下手效果更佳。
他脸上的阴沉迅速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对着王建安淡淡一笑,语气显得颇为推心置腹:“木小姐年纪尚轻,心思单纯,可能不知这其中牵扯的深浅利害,一时被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但王叔您是明白人,在这江东官场、商界沉浮多年,应当比小侄更知晓此中关窍之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王建安正被女儿那番“新政”言论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听到齐修远这看似体谅、实则警告的话语,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深思,连忙点头如捣蒜,声音带着惶恐:“是是是!齐公子所言极是!小女无知,莽撞了,莽撞了!齐公子大人大量,千万海涵!”
见王建安如此反应,齐修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抛出真正的杀手锏了。
他轻轻摇动折扇,仿佛只是随口提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然而说出的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哦,对了。在齐某动身前来通泽之前,恰好得知一个消息。江东提刑按察使肱琪坤肱大人,已经到了杭州府。”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木淑彤,观察着她的反应。
木淑彤心中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提刑按察使亲至杭州?这绝非寻常!
齐修远很满意地看到木淑彤那清冷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这才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告知”语气,继续说道:“木小姐可知,肱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他不需要木淑彤回答,自顾自地揭晓了答案,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厅堂中:
“杭州府新任知府——钱颂,钱大人,已于今日被肱大人亲自下令,拿入大狱了。”
“什么?!钱…钱知府下狱了?!” 王建安失声惊呼。钱颂突然提拔为杭州知府之事可在通泽县传得沸沸扬扬!竟然就这么倒了?!
齐修远仿佛没有看到王建安的失态,依旧用那平淡却诛心的语气说道:“如今的钱家,没了钱颂,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呵呵……”
他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看向木淑彤和王建安,语气变得“诚恳”而“沉重”:“此事本属官场机密,齐某实在不该多嘴提及。但念在我齐家与木家乃是多年至交,实在不忍看到王叔和木小姐被奸人连累,蒙在鼓里,一步步走向深渊啊!”
他将“奸人连累”四个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木淑彤,仿佛她正被钱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既然话已带到,齐某便不再叨扰了。” 齐修远拱手一礼,作势欲走,“还望木小姐,王叔,好好思量,权衡利弊。切莫……一步踏错,悔之晚矣啊!”
王建安此刻已是六神无主,见齐修远要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挽留,嘴唇哆嗦着:“齐…齐公子,留步,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齐修远却只是淡淡一笑,婉拒道:“王叔,该说的,齐某已经说了。如何抉择,还需您与木小姐自行定夺。告辞。”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拂袖而去,步伐从容,但那背影却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倨傲与冰冷。
厅内,只剩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王建安,以及站在原地、面色凝重、玉手在袖中悄然握紧的木淑彤。
钱颂下狱!这无疑让木淑彤心头为之一振!在宋诚毅的计划中,钱颂是重要的一环,一旦钱颂有失,则细盐之事恐生波折。一时间空气中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看着女儿那决然离去的背影,以及那句冰冷疏离的“女儿有事,先告退了”,王建安先是愣在当场,随即一股被无视、被忤逆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气得他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青,猛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
“你!你给我站住!木淑彤!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此事关乎我木家大房生死存亡,岂容你如此任性妄为!你必须听我的,立刻与那细盐之事撇清关系,与那钱家断绝往来!否则……否则家法伺候!”
他的咆哮声在厅堂中回荡,充满了气急败坏与色厉内荏。
然而,木淑彤的脚步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父亲的暴怒如同身后无关紧要的喧嚣,根本无法动摇她分毫。她纤细的背影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径直穿过廊道,向着内院自己的小院走去,将父亲那无能狂怒的吼声彻底隔绝在身后。
回到自己那方清静的小院,关上房门,外界的纷扰似乎暂时被屏蔽。木淑彤脸上的冰霜才稍稍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冷静的沉思。
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宋诚毅送来的那封情诗,脑海中飞速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私盐之事外传……”她眼眸微眯,寒光闪烁。此事她做得极为隐秘,参与的核心工匠都是精挑细选、身家清白之人,且家人都在掌控之中。如今消息不仅泄露,还如此精准地传到了齐家耳中,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的动作太大,终究引起了真正强者的窥探;要么……就是内部出现了问题,有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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