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常委会的“亮剑”与资金的“幽灵”
省委常委会议室,椭圆形的红木长桌光可鉴人,映照着天花板上庄重的灯光。与会人员陆续入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严肃,彼此间点头示意,却少了往日的寒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韩辰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常委和列席的部门负责人。宋天明坐在他左手边,端着茶杯,垂眸吹着浮叶,看不出喜怒。马文远则坐在稍远的位置,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刻意避免与韩辰的目光接触。
“同志们,今天召开专题会议,只讨论一个议题:审议全省重点项目调整和资金安排方案。”韩辰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没有任何多余的铺垫,“发展是硬道理,但我们需要的是高质量、可持续、惠及民生的真发展,而不是徒有其表、甚至暗藏猫腻的假繁荣。这份由发改委牵头拟定的方案,关系到下半年乃至明年云黔省的发展导向,必须慎重。”
他示意工作人员将方案摘要分发给众人,然后直接点名:“孙伟同志,你是发改委主任,请你先介绍一下这份方案的总体思路和核心考量。”
孙伟早有准备,推了推眼镜,拿起稿子,开始照本宣科。他语调平稳,数据详实,反复强调方案的“科学性”、“可行性”以及对“稳增长、保就业”的突出作用,将资源向传统大项目倾斜的理由归结为“发挥现有产业优势”、“确保经济基本盘”。
等他发言完毕,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宋天明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孙伟同志的介绍很全面。我认为,这份方案充分考虑了我们云黔省的实际情况,尤其是在当前复杂严峻的宏观形势下,保住经济基本盘至关重要。那些大项目,投资大,带动性强,是稳定增长的压舱石。至于一些新的、小规模的扶贫项目,可以适当支持,但也要量力而行,不能影响大局。”他定了调子,看似公允,实则完全站在了孙伟一边。
几位与宋系走得近的常委纷纷附和,表示赞同省长的意见。
韩辰静静地听着,直到附和的声浪稍歇,他才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委书记李卫国和审计厅长。
“卫国同志,审计厅在对全省重点项目,特别是重大基础设施和产业项目的历年审计中,发现了哪些共性问题?有没有一些项目,是投入巨大,但效益低下,甚至存在重大风险和隐患的?”韩辰的问题,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对方试图回避的区域。
李卫国早有准备,立刻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语气严肃地开始列举:“根据近年审计情况,部分大型项目确实存在突出问题。例如,北部的‘新能源材料产业园’,规划产值百亿,实际落地企业寥寥,大量土地和基础设施闲置,前期投入的二十多亿政府引导资金,使用效率极低,且存在违规分包、虚报投资等问题。再比如,东部的‘跨江大桥’,因为前期论证不充分,建成后车流量远低于预期,每年仅维护费用就高达数千万,成为沉重的财政负担……”
他每说一个例子,孙伟和宋天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都是他们曾经力主推动的“政绩工程”。
“而反观一些贫困地区申报的、符合绿色生态和精准脱贫方向的中小项目,”李卫国话锋一转,“虽然单个投资额不大,但针对性强,直接惠及百姓,效益评估反而更为扎实。比如石山县青龙乡正在筹划的生态养殖合作社,市场调研充分,与贫困户利益联结紧密,前景看好,但在本次方案中,预算却被大幅削减。我认为,这种‘抓大放小’、‘重硬轻软’的资金分配思路,值得商榷。”
审计厅长也适时补充,提供了大量数据,印证了李卫国的观点。
会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韩辰借助纪委和审计这两把“利剑”,直接将对方“科学论证”的外衣撕开,露出了里面可能存在的“政绩导向”和“路径依赖”的内核。
宋天明脸色阴沉,但没有立刻反驳。
韩辰不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孙伟:“孙伟同志,请你解释一下,在明知部分大项目存在严重问题和风险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在方案中给予它们如此高比例的资源配置?而对那些市场前景好、民生效益显着的中小项目,削减预算的具体依据是什么?你们的‘科学论证’,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是以云黔省的长远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真实福祉为标准,还是以某些固有的利益格局和所谓的‘传统优势’为标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直接、犀利,毫不留情面。
孙伟额头开始冒汗,支吾着试图用“综合平衡”、“风险可控”等模糊词汇来搪塞。
“综合平衡?风险可控?”韩辰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看是有些风险被刻意忽略了!有些平衡,是建立在牺牲基层利益和长远发展基础上的虚假平衡!这种发展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必须转变思路,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用在最能激发内生动力、最能惠及普通百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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