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数据会说话与“猎鼬”的网
韩辰苏醒的消息,如同在密闭容器中投入一颗樟脑丸,气味迅速而隐秘地扩散到云川权力体系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曾在食堂里蠢蠢欲动、甚至暗自窃喜的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噤若寒蝉。钱卫国请了“病假”,好几天没在食堂露面。风向标再次悄然转动,只是这一次,指向得更加明确,也带着更多审慎的观望——谁也不知道,这位从“突发疾病”中奇迹般恢复的年轻省长,接下来会祭出什么手段。
韩辰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出院后第三天,他主持召开了省政府常务会议。会议室里,椭圆桌旁坐满了省直各厅局和各地市的一二把手,气氛比韩辰昏迷前似乎还要凝重几分。不少人偷偷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韩辰,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常,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没有像有些人预想的那样,立刻对前几天的“小丑”进行清算,甚至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病情的话题。会议议程,是审议上半年全省经济运行情况。
发改委主任老孙,这次汇报得格外小心翼翼,数据全是挤过水分后的“干货”,语气平实,甚至带着点请罪的意味。
韩辰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摊开的文件夹上轻轻点着,上面是秘书处提前准备好的、更为详尽的交叉比对数据。
等老孙汇报完,韩辰没有立刻点评,而是示意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仪。
屏幕上,没有出现常见的GDP增速、投资总额等宏观图表,而是几幅看起来有些特别的数据可视化图像:
一幅是“各地市企业开办平均耗时与企业家满意度散点图”,清晰地显示耗时越短,满意度越高,但大部分数据点都拥挤在耗时较长、满意度较低的区域。
一幅是“全省民生领域财政支出与实际项目落地率对比趋势图”,显示支出连年增长,但落地率曲线却起伏不定,甚至在部分年份出现背离。
还有一幅是“龙潭、永安等重点调研区域,贫困人口数量与‘非传统社会组织’活动频率热力图叠加”,两个图层的分布呈现出令人不安的高度重合。
“同志们,”韩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数据,自己会说话。”
他拿起激光笔,指向第一幅图:“看看这个,我们的营商环境优化,喊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企业家的感受还是不深?问题就出在这些‘平均耗时’上!我们是把时间花在了优化流程、提升服务上,还是花在了没完没了的盖章、跑腿、‘研究研究’上?”
激光点移到第二幅图:“还有这个,钱花了,项目呢?效果呢?是不是有些钱,就像扔进了水里,连个响动都听不见?甚至……像在永安县那样,变成了滋养毒瘤的养料?”
最后,激光点落在第三幅图那刺眼的重合区域上,他的语气骤然加重,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在几位贫困县区的书记脸上停留了片刻:“再看看这个!贫困,绝望,如果我们的政策阳光照不进去,如果我们的关怀温暖送不到身边,那么,一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就会去填充!‘爱心互助会’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们不能从根本上改善民生、疏导情绪、筑牢防线,今天倒下一个‘墨先生’,明天还会冒出个‘黑先生’!”
他没有拍桌子,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与会者的心上。他用最直观的数据,将经济发展、政府效能、民生保障乃至社会稳定之间的内在联系,**裸地揭示出来。这比任何空洞的说教和严厉的斥责都更有力量。
“所以,”韩辰放下激光笔,语气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接下来的工作重点,非常明确:”
“第一,营商环境优化,要见真章!省政府办公厅和督查室牵头,对各地市行政审批流程进行‘穿透式’督查,我要看到每个环节的耗时和责任人!推行‘不见面审批’和‘一件事一次办’改革,列入年度考核硬指标!”
“第二,财政资金绩效,要动真格!审计厅、财政厅联合,对全省重大民生项目进行全过程绩效审计,对资金拨付慢、项目落地难、效果不达标的,一律倒查责任!建立‘资金跟着项目走、项目跟着规划走’的硬约束机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韩辰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基层治理和困难群体关怀,必须落到实处!民政、人社、卫健、信访等部门联动,在全省范围内开展‘织网·暖心’行动,建立覆盖到村、到社区的心理服务网络和危机干预机制,加强对留守儿童、空巢老人、失业人员等群体的动态监测和精准帮扶!要把组织的温暖,实实在在地送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从根本上铲除那些歪理邪说滋生的土壤!”
三条措施,条条紧扣数据揭示出的问题,条条直指要害,没有任何虚招。会场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明白,韩辰这是要借着龙潭事件的契机,将他的改革理念全面、强力地推向纵深。这不再是试探,而是总攻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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