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陈默几乎没怎么合眼,强行替换下老张值守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色微亮,确认江面和岸边依旧死寂,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后,极度疲惫的精神才稍稍放松,回到那间拥挤的主舱室,和衣挤在角落的地铺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眠并不安稳。梦中,子弹呼啸,胡立军浑身是血地对他怒吼,金光闪闪的黄金化作毒蛇缠绕脖颈,杨锋那冰冷的面孔在黑暗中凝视……
“嗬!”
陈默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他剧烈的动作惊醒了挤在旁边的小雅和小雨,李倩也立刻睁开眼,担忧地望过来。
“怎么了?”李倩轻声问道,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陈默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抹了把脸,摇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
他需要一点真实的东西来驱散梦魇带来的冰冷。他伸手,将睡在李倩另一侧、蜷缩得像只小猫的瑶瑶轻轻抱了过来。女儿温热柔软的小身体,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或许是心理作用),让他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他在瑶瑶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上狠狠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亲了几口,仿佛要从这稚嫩的生命中汲取力量和慰藉。
将女儿小心地放回原处,陈默站起身,开始默默地穿戴衣物。动作有些僵硬,昨日的疲惫并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深沉。
他拿起靠在墙边的那把散弹枪。入手冰冷沉重。他退出弹仓,黄澄澄的子弹只剩下孤零零的三颗。
昨日出发,他带了船上储备11发散弹中的6发。别墅外的激战中,为了掩护撤退,他几乎打光了弹仓,仓皇上车时根本来不及重新填装。回到船上后,他从值守人员那里要来了仅有的5发子弹中的2发备用弹,现在,这把枪里,只有3发子弹。
而这,几乎是他们明面上所有的远程火力了。除开他贴身藏匿、无人知晓的那把64式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夹与5发散弹(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整条运煤船上,明面上能够使用的散弹枪子弹,只剩下6发!这是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在可能面对拥有自动火力的敌人时,这点弹药,连一次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在检查了枪膛,将三发子弹重新压入弹仓,合上枪机,陈默推开门,走进了依旧寒冷的晨雾中。
老张正裹着大衣在驾驶台外警戒,看到陈默出来,立刻走了过来。
“默哥,一切正常,江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老张汇报道,脸上也带着熬夜的疲惫。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默哥,你说……那伙人,要真是……特警什么的,算是官面上的人吧?他们……应该不至于对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赶尽杀绝吧?会不会……昨天就是个误会?”
陈默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竟控制不住地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江面上显得有些渗人。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笑容收敛,眼神里却满是看透世事的冰冷和嘲讽:“老张啊老张……你还是太实在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对老张说道:“财帛动人心啊……”
他指了指脚下这艘船,又虚指了一下杂货船的方向:“我们现在守着的,是什么?是够几十人吃上两个多月的粮食!是整整一船的煤!还有……昨天带回来的那些黄澄澄的东西!这些东西,放在以前,够多少人眼红?放在现在这世道,那就是能让人变成鬼的诱惑!”
“官面?秩序?”陈默冷笑,“早就没了!现在谁拳头大,谁有粮,谁就是王法!你以为他们穿上那身皮,就真是来救苦救难的菩萨?胡老大他们的血,还没冷呢!”
老张被陈默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想起昨夜分给他的那些黄金脸色变了变,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啊,胡立军他们的死,就是最血淋淋的证明。在绝对的贪婪和武力面前,任何幻想都是致命的。
这时,王德海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陈默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下了运煤船,踏着冰冷的江面,朝着那艘杂货船走去。
杂货船上,气氛同样凝重。胡立军手下的工友们大多已经醒了,聚集在甲板上,沉默地吃着简陋的早餐。看到陈默和王德海过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地望了过来。悲伤、迷茫、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写在这些朴实的脸上。
陈默走到众人面前,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各位兄弟,胡老大和另外两位兄弟走了,我心里跟你们一样难受。但现在,不是只顾着伤心的时候。那伙人什么来路,有多狠,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会不会追来,谁也不知道。”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想问问大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这里,守着这两条船,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危险?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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