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那扇位于人防工事最深处、岔道尽头的隐蔽防爆门,如同神话中分隔阴阳的界关,门内是残存的生机与秩序,门外是未知的冰雪炼狱。厚重的钢铁门扉此刻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屏障,更是心理上最后的庇护所。
“嘎吱……吱……”
门轴因极寒而锈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几个负责开门的壮硕汉子,脖颈上青筋暴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在低温中变得冰凉。他们用尽全身力气,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钢铁,脚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蹬出了痕迹,才终于将那千钧之重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
“呼——!”
刹那间,仿佛地狱的叹息,刺骨的寒风找到了突破口,发出尖锐的呼啸,狂暴地倒灌而入!工事内那点残存的篝火被吹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投下的光影在人们紧张的脸上跳动,仿佛他们也在随之颤抖。不仅仅是低温,那股风中还夹杂着外面世界死寂、荒芜的气息,吹得所有人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陈默和王德海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像。他们手中紧握的散弹枪,枪柄的冰冷透过手套渗入皮肤,这触感不断提醒着他们肩负的责任。弹仓内,五发橙红色的杀伤弹沉默地等待着,它们是最后的手段,是秩序崩塌后残存的暴力法则,代表着最高级别的威慑,也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在他们身后,是老张和七八个手持自制长矛的男人。那些长矛,是用磨尖了的钢筋和截断的消防管道改造而成,粗糙却致命,矛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安的寒光,构成了第二道防线。再往后,是另外几名精壮男子,肌肉紧绷,双手死死把住厚重的门扇,他们是最后的保险,准备在情况不对时,用最快的速度将这生与死的通道重新闭合。
整个工事内部,落针可闻。只有风穿过门缝的呜咽,如同冤魂的哭泣,以及人们无法抑制的、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女人们和孩子被严令留在后方,紧靠在冰冷的墙壁或车辆旁。李倩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她的目光穿越昏暗的空间,死死锁在陈默那宽阔却因极度紧绷而显得僵硬的背上。她的一只手紧紧捂着女儿的嘴,孩子的每一次微弱呼吸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那一点无意识的声音,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来门外可能存在的、致命的注视。
门缝之外,是一条向上延伸的、幽深晦暗的检修通道,积满了灰尘,手电筒的光线几乎无法触及,看不清前方的具体情况。
没有预想中的伏击,没有疯狂的嘶吼与扑杀,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声响。
唯有寂静。
死一样的,吞噬一切的寂静。
陈默与王德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这过分的安静,反而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人不安。王德海深吸一口那混合着铁锈和尘土的冰冷空气,对陈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他身形一矮,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敏捷地侧身闪出了门外,散弹枪枪口随着他身体的移动,瞬间指向通道前方可能的威胁方向。陈默几乎在他动身的下一秒便紧随而出,动作流畅而迅捷,出门后立刻与王德海背靠背,冰冷的枪口警戒着来路和后方的黑暗。
老张见状,立刻向前踏出半步,用身体卡在门缝之间,他手中紧握的长矛微微前倾,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急速扫视着门外狭窄可见的空间。他身后的长矛手们也默契地向前压了半步,数根锋利的矛尖组成了一道小小的死亡之墙,随时准备刺出。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
几秒钟后,门外传来了王德海极力压低的、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声音:“安全!暂时……没看到人!”
老张闻声,抬手向门内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门内的男人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但抓着门扇的手依旧如同焊在上面,不敢有丝毫松懈。
陈默更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老张,保持警戒。我们往前探探。”
“明白!”老张沉声应道,回头对门内焦急等待的众人再次做了个稳住一切的手势。
门外的陈默和王德海,开始沿着倾斜向上的检修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他们的脚下是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厚厚灰尘,每一步落下,都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被放大得如同擂鼓。通道漫长而逼仄,两侧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头顶是布满蛛网和锈迹的管道。原本应该是通道尽头出口的地方,此刻却被大量从外部涌入的积雪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灰白的光线从雪堆的缝隙中透射进来,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他们一步步靠近那雪堆,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散弹枪的扳机护圈内,食指虚搭,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时刻提醒着他们所处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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