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陈默办公室内那深色的实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栅。空气里悬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沉。
陈默他独自坐在那张原本属于发电站党委书记的宽大办公桌后,身影几乎陷进那张价值不菲的高背真皮座椅里。从清晨到此刻,他几乎没有移动过,面前摊开的地图、零散的笔记和一部静默的对讲机,构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重叠在罗马数字“XII”上。他抬眼,目光在钟面上停留片刻,随即起身走向他们少数几个“高层”专用的小餐厅。
老焉、赵铁柱、老枪、猴子和老张他们已经在了,饭菜刚摆上桌。午餐简单:两菜一汤,香喷喷的北方烙油饼由专人用托盘送来。陈默他吃得很快,近乎机械地完成进食,味道没在记忆里留下痕迹。
收拾碗筷时,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几人。
“默哥,有事?”老焉问。
陈默身体前倾,双手交叠在桌沿,目光直直落在赵铁柱脸上。
“老赵,”他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钉子般清晰,“核件事。关于我们从武装部带出来的那批家底。”
赵排长他见陈默如此正式,他的背脊也不易察觉地挺直了些回答道:“默哥你说……”
“当初,我们从武装部的那个新兵、民兵训练营,还有他们暂存的公安收缴物资里,找到的的那批军警用散弹枪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批枪情况比较复杂。一部分是给新兵,民兵日常训练用的,状态还行;另一部分,是公安那边收缴上来公务用枪,等着统一报废的,故障多,年头也老,临时堆在武装部的军火库里。”赵排长接过话头说道。
“我们撤离看守所的时候,”他顿了顿,那场惨烈的突围战似乎随着这个词在空气中投下一道短暂的阴影,“那批散弹枪……带出来了吗?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配套的霰弹,库存数量是多少?”
陈默他的问题很具体,直指这么一种在现代战争交战环境下显得有些“非主流”的武器。
听陈默他这么说,老焉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猴子则眨了眨眼,目光在陈默和赵排长之间快速移动。
赵排长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浓黑的眉毛拧起,眼神投向办公室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个混乱、紧迫、充满硝烟与钢铁气味的过去。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了几秒,这几秒被拉得很长,足够每个人在心中勾勒出当时的片段画面。
“默哥…”赵排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特有的沉缓道:“您提的这事儿,我得从头捋一捋。”
他吸了口气,开始叙述:“我们当时的目标非常明确——活下去,保住有生力量,还要有一定的反击能力。所以,当时我们往车上搬运的重点,第一是自动步枪,81杠、95式,这些家伙射程远,火力持续性好,是我们建立防线、进行中距离对抗的根基。第二,就是弹药,海量的5.8毫米和7.62毫米步机枪弹,当时是成箱成箱地往车上搬。”
“还有就是那些手榴弹和炸药……您下令:手榴弹、炸药,能带走的绝不留下。”
“毕竟,每一颗子弹,都很有可能在未来换回一条命,或者夺走敌人的一条命。所以我们带出来的子弹数量并不算少。”
他的话语将众人带回了紧张喧嚣的那一天:灰蒙蒙的天空下,人影幢幢,沉重的金属箱在地上、车厢里被拖拽到角落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众人急促的呼吸与短促的指令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枪油、灰尘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而至于那些散弹枪,他看了一眼陈默,继续道:“那批散弹枪,虽然保养得还行,在武装部是处于‘战备’状态的军用品,但新兵训练强度大,磨损也不小。另一块,就是您提到的,公安那边移交过来,等着走报废程序的‘破烂’。这些枪来源杂,有的来自历年收缴,有的本身就是警局淘汰下来的老古董,很多连膛线都快磨平了,故障率高,性能很不稳定。当时我们准备往看守所搬的时候,评估是……性价比不高。”
“所以,在那批待报废的散弹枪里,我们基本没动。只从那批训练用枪里,挑出了大概三四十把状态最好的,枪管还算光亮,机件运作也顺畅的,带上了。毕竟,霰弹在近距离有点用处,尤其是防守狭窄通道或者室内。”
他的叙述变得更加沉重:“后来……看守所那边……撤退命令下得非常急。那时候,仓库里、办公楼里,到处都是东西,但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生存的机会。”
随着赵排长的叙述,众人仿佛又看到了王德海一家所乘坐的那辆重卡被坦克击中时所产生的那冲天而起的火光,耳边似乎重又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密集的枪声,鼻端似乎又嗅到了一丝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气。
赵排长的情绪也有些被影响,他讲话时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装车的时候,完全是抢时间。优先等级最高的是人,然后是核心武器和生存物资。自动步枪,不管是兄弟们手里的还是库存的,抓起来就往车上扔,手枪也是,当时默哥你下的命令是尽量多拿。我记得,最后塞上车的大概有三百多把长短枪。食物是另一个重点,压缩饼干、肉罐头、单兵口粮,成箱地搬,那是我们接下来不知道多久的指望。子弹……主要是步枪弹和机枪弹,整箱整箱地码,尽可能多装。车厢都快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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