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再三思索,还是决定要出门。打开防盗门,他深吸了一口楼道内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窜肺叶,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军大衣的扣子一直扣到脖颈,棉裤扎进厚袜子里,解放鞋的鞋带紧紧绑好,确保积雪不会灌进去。他拉上大衣的毛领,遮住半张脸,又从工具箱里拿走了那把唯一的、不算锋利的旧螺丝刀,揣进怀里,算是聊胜于无的“武器”。
推开被他用旧衣服塞紧的房门,楼道里的寒意扑面而来,虽然比室外温和许多,但依旧冰冷刺骨。厚重的窗帘被他留在屋内,希望能稍微减缓热量流失。他反手轻轻带上门,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道薄薄的门扉,此刻是他与外界严寒唯一的屏障,而他将正式、主动地踏入那片未知的冰封世界。
楼梯间比平时昏暗许多,应急灯似乎因为停电而熄灭了,只有从楼道窗户透进来的、被积雪反射的惨白微光,勉强勾勒出阶梯的轮廓。他扶着冰冷的栏杆,小心翼翼地向楼下走去。脚下的积雪虽然被先前进出的人踩过,但依旧湿滑,每下一步都需要格外谨慎。
走到七八楼时,他隐约听到了人声。越往下,声音越清晰。到达三四楼之间的楼梯平台时,他看到了聚集在那里的人群。
大约有十几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一群受惊的麻雀,蜷缩在相对避风的楼道角落。他们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厚被子、毛毯,有的甚至把沙发垫也披在了身上。人们脸上混杂着恐惧、焦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俺滴娘诶,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七月下雪,老天爷这是不让人活了啊!”一个裹着红花棉被的大妈拍着大腿,声音带着哭腔。
“新闻说是全球性的,啥子急冻寒潮,专家都搞不清咋回事!”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紧锁眉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忧心忡忡的脸上。
“家里就剩两包饼干了,水也停了,这咋办啊……”
“物业电话打不通,救援电话占线……等着吧,政府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等?等到啥时候?这鬼天气,救援车能开进来吗?”
陈默的出现,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当他那身臃肿但绝对厚实的军大衣、棉裤和加绒解放鞋映入眼帘时,那些目光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打量,以及……浓浓的羡慕。在这人人都被单薄夏装和临时找来的被褥困扰的时刻,他这一身“专业”保暖装备,简直堪称豪华。
陈默没有停留,只是目光扫过人群,准备继续向下。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在楼道窗户边停顿了一下。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和单薄的肉色打底裤,正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小鼻子压得扁扁的,好奇地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她长得很漂亮,像个小洋娃娃。她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看模样是她的母亲,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时尚的羊绒外套(在这种环境下显然不够),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即使在此刻的慌乱中,也透着一股精心维持的体面,只是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挑剔和计算,让人下意识地想保持距离。女人紧紧搂着女儿,警惕地看着周围。
陈默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沿着楼梯向下。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缝隙。
当他走到一楼和二楼的拐角,这里也聚集着几个正在低声讨论的男人。他们看到陈默这身打扮又要往外走,其中一个穿着保安棉服的中年人忍不住开口,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哎,小伙子,你搞么子去?外头雪都埋到腰了,吓死人咯!”
陈默脚步顿了顿,心念电转。他不能暴露自己拥有相对充足(在目前看来)保暖物资的情况。他低下头,用一种带着疲惫和惶恐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道:“大叔,没办法,我是租住在顶楼的,刚搬来没多久。家里一点吃的喝的都没有,棉被也只有夏天的薄被子。再不去找点,真要就要饿死冻死在家里了。”
他的话音刚落,楼梯上下听到他话的人,都安静了一瞬。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低声用方言议论着“真造孽”、“顶楼更冷哦”、“还是个租房的”,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人出声说“我分你点食物”,更没有人说“我借你一床被子”。在灾难初临的恐慌中,自保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本能,有限的资源显得格外珍贵。那短暂的同情,很快被各自对未来的忧虑所淹没。
陈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泛起一丝凉意。人性的自私,在生存压力下显露无遗,这在他意料之中,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依靠自己的决心。
他不再多言,对问话的保安点了点头,费力地推开单元楼那扇被雪挤压的有些变形的防盗门。
“呼——!”
狂风夹杂着雪粒,瞬间扑打在他脸上,如同刀割。门外的世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白。积雪果然如他所料,已经快要淹没一辆普通轿车的前挡风玻璃,深度绝对超过一米三,到达一个成年人的胸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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