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两辆货车引擎低沉地咆哮着,两辆经过粗暴改装的车辆如同钢铁巨兽,在冰雪覆盖的高速公路上艰难前行。前车是由重型货车底盘改造的铲雪车,巨大的推雪板在前端犁开道路上新堆积的、近半米厚的疏松积雪,露出底下光滑坚硬的冰层(高速公路铲完雪,又不能完全去除雪水。低温下,很快成冰)。后车则是一辆加装了防滑链和额外油箱的物资运输车,承载着他们此行至关重要的燃料、食物和两部珍贵的军用对讲机。
夜色如墨,唯有车灯撕开前方无尽的雪幕,光线在纷飞的雪粒中形成晃眼的光柱。时间是郭伟离开木材加工厂的当天深夜。高速入口处空空荡荡,废弃的车辆被推到两侧,堆积成了雪坡,显然之前有大规模力量清理过,但此刻并无人员看守,他们轻而易举地驶入了这条理论上已被“打通”的生命线。
然而,“打通”仅仅是相对而言。军方的铲雪车似乎定期作业,确保了道路没有被完全埋没,但持续不断的风雪和极低的气温,让路面始终覆盖着一层坚冰和刚落下的新雪。车速只能维持在三十到四十公里每小时,防滑链碾压冰面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咔嚓”声,车辆时不时会发生令人心悸的侧滑,需要驾驶员全神贯注地操控。
郭伟坐在前方铲雪车的副驾驶座上,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微微晃动。他透过结着冰棱的车窗,望着外面那片死寂的、被冰雪吞噬的世界。偶尔能看到被遗弃在路边的车辆,像一个个白色的坟包,无声地诉说着末世降临时仓皇逃难的悲剧。相对于高速路外那厚达三四米、几乎无法通行的深厚雪原,他们此刻的速度,确实已经算得上是“风驰电掣”了。
但郭伟的心,却比这冰封的路面还要冷硬,还要沉重。
车速表上跳动的数字,仿佛是他内心倒计时的钟摆,每前进一公里,就离答案更近一步,也离潜在的危险更近一步。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
前提一:父母安好,且仍在掌权。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那么,他需要尽快通过官方渠道联系上父亲或其核心幕僚。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卫星电话是否会被监听?直接表明来意,说明自己带领着一支拥有一定实力的幸存者队伍,希望获得接纳和通道资格?父亲会如何反应?是欣喜若狂,还是会出于政治考量,要求他先行接受审查,甚至……解散队伍,只身前往?
队伍是他们的根基,也是他的筹码,绝不能轻易放弃。届时,他将如何与父亲博弈,为陈默和整个团队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这绝非易事,高层政治错综复杂,一个不慎,可能连父亲都会被牵连。
前提二:父母安好,但已失势。
这种情况可能更糟。一个失势的高官,其家属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可能成为被清算或监控的对象。他这样贸然找上门,无异于自投罗网。对方可能会扣押他,用以胁迫他父亲,或者将他们这支“流民队伍”视为不稳定因素,强行收编甚至……处理掉。届时,他该如何自救?如何避免给父母带去更大的麻烦?又如何向远在集合点的陈默交代?
前提三:父母已不在人世。
这是最残酷,却也必须面对的可能。如果父母已经在灾难或随后的动荡中罹难,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将成为空中楼阁。他不仅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甚至可能因为“前高官子弟”的身份而惹上麻烦。新的权力机构会如何对待他?是漠视,是利用,还是防范?他届时又该如何脱身?凭借这两辆车和几个人,想要穿越重重险阻返回集合点,难度极大,几乎是一条绝路。
每一个可能性都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他的心头。他甚至在脑海中粗略构思了几个应急方案,尤其是针对父母失势或已故的最坏打算。比如,在接近目的地前,寻找机会脱离主路,隐藏起来进行侦察;比如,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掉头,不惜一切代价突围返回;再比如,万一被扣留,该如何与陈默取得联系?或者至少,不暴露陈默他们的真实位置……
他留下妻子李婉,固然有向陈默递交“投名状”的意味,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因为对自己这趟行程的极度不自信?他将自己最珍视的人留在了相对安全的港湾,独自面对前路的莫测风雨。这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无奈。
“伟哥,有情况!”负责开车的队员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带着紧张,将郭伟从纷乱的思绪中猛地拉回现实。
郭伟倏地睁开眼,身体瞬间绷直,锐利的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上疯狂摇摆的雨刮器,望向远方。
只见在前方道路转弯处,隐约出现了几点闪烁的光芒——是警灯!红蓝相间的光芒在雪夜中格外刺眼,映照出几辆车的轮廓,似乎设下了路障,横亘在高速公路的中央。
“减速!保持警惕!”郭伟立刻下令,声音冷静,但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硬邦邦的手枪,又确认了一下藏在怀里的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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