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这句带有**裸的问话,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横亘在两人之间,切割开此前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直指合作最核心、也最脆弱的权力分配问题。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车厢内的压力陡增。
郭伟面对这直刺心窝的质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缓缓低下头,但这一次,陈默清晰地看到,郭伟那低垂的眼帘下,并非犹豫或退缩,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权衡利弊的冷静。他在给陈默,也给自己,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目光坦然而坚定,迎向陈默锐利的审视。
“默哥,”他的声音异常平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透彻,“我明白您的顾虑。换做是我,也会问同样的问题。毕竟,信任不能完全建立在空中楼阁上。”
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摊开,是一个开放且坦诚的姿态。
“我岳父的倒台,让我刻骨铭心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真正的风暴面前,个人的力量,无论曾经多么显赫,都是渺小的。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当年何尝不是一方诸侯?可一旦失势,曾经的门生故旧有几个靠得住?连至亲之人都可能受到牵连。”
郭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痛楚与后怕,这并非伪装,而是那段经历在他心底刻下的烙印。
“我需要‘一个退路’……”
“我父母如今在体制内,看似位高权重,但权力场的凶险,您我都清楚。今日座上宾,明日阶下囚,并非危言耸听。他们身处高位,看似风光,实则也是如履薄冰。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我父亲那个位置,盯着的人不知凡几。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同样需要‘退路’。”
他刻意加重了“退路”二字,赋予了它更丰富的内涵。
“我的‘退路’,不是指我父亲现在能给我多少庇护,而是指,在可能到来的、他们也可能失势的未来,我们这支队伍,我们共同建立的这个基业,能否成为他们,乃至我们所有人,在体制之外的一个依托,一个不受那边风云变幻影响的‘避风港’和‘根据地’。”
这个视角极其刁钻且具有说服力。郭伟巧妙地将自己从“依赖家族权势的官二代”,转变为了“为家族未来寻找外部保障的未雨绸缪者”。他将陈默的团队,提升到了一个可以与体制内高层进行某种程度利益交换、甚至互为“退路”的战略高度。
“我去南方,借助我父亲的影响力和资源,是为了给我们这支队伍争取到最大的生存空间、发展资源和合法(或半合法)的地位。但这支队伍的核心,必须是您,默哥。”郭伟的语气斩钉截铁,“只有您,有能力将这么多不同背景、不同心思的人凝聚在一起;只有您,有魄力在末世中做出那些艰难的决断;也只有您建立的这套规则和威信,能保证队伍不会从内部瓦解。我父亲那边能提供的,是‘势’,是‘名’,是‘资源’,但真正能将这一切转化为实力的‘器’,是您和这支队伍本身。”
他停顿了一下,让陈默消化这番话,然后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前景:
“而且,默哥,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能通过我父亲的关系,与南方‘联合体’建立起稳定、互利的渠道。我们提供他们需要的物资(黄金一类)甚至在某些特定区域的行动能力(替他们在极寒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区干脏活……);他们给予我们官方的认可、安全的通道、以及发展的便利。那么,我们就不再是流亡的孤军,而是拥有‘编制’外衣的独立力量。届时,进,我们可以依托体制发展壮大;退,我们拥有自己的武装和地盘,无需完全仰人鼻息。这才是真正稳固的‘退路’,不仅是我个人的,更是我们整个集体的!”
陈默的瞳孔微微闪烁,郭伟描绘的蓝图,确实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谁不想名正言顺?谁不想在混乱中建立秩序和基业?如果真能实现这种“半独立藩镇”的状态,那无疑是末世中最理想的生存模式。
“至于队伍谁说了算……”郭伟终于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在立下誓言:“我郭伟在此向您保证,无论我与南方达成何种协议,无论我父亲那边给予何种支持,这支队伍的最高决策权,永远属于您陈默。我永远是您的副手,您的战略执行官。我需要的是借助这次机会,为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远在南方的父母,铺设一条真正可靠的、双向的退路,而不是为了争夺眼前这支队伍的领导权。那无异于舍本逐末,自毁长城。”
他看着陈默的眼睛,语气诚恳到了极致:“默哥,共享天下,不是一句空话。它意味着责任共担,风险共扛,也意味着权力结构的稳固。您是基石,无人可以替代。我想要的,是在您打造的这艘大船上,拥有一个牢固的、能够通向更广阔天地的船舱,而不是冒着翻船的风险去抢夺舵轮。”
陈默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郭伟,试图从对方的表情、眼神、甚至最细微的肌肉颤动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欺骗。但他看到的,是坦荡,是冷静,是超越个人野心的长远布局,甚至……还有一种对自身家族未来命运的深切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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