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向那支与陈默分道扬镳的车队。七辆车(货车加集装箱改装的房车,一辆能坐进二十多人……),七十余人,带着对“捷径”的渴望和对陆路缓慢进程的不耐,毅然转向东方,朝着海岸线的方向驶去。
离开主队最初的兴奋和轻松,很快就被现实碾得粉碎。他们的旅程,从一开始就布满了陈默所预见的、甚至超乎想象的荆棘。
死亡,如影随形。
离开主队不到三天,他们就付出了第一条人命。一辆开道的越野车在探索一段看似坚实的海岸公路时,右侧路基因下方被海浪掏空且被积雪掩盖,突然坍塌。车辆翻滚着坠下十几米高的冰崖,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和玻璃碎裂声中,车内的三名队员当场殒命,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仅仅是开始。在一次试图穿越结冰河口时,一名负责探路的队员,依靠着安全绳,小心翼翼地走在队伍前方。他手中的钢钎探测着冰层,前一秒还反馈着坚实的触感,后一秒,他脚下的冰面毫无征兆地碎裂,整个人瞬间被吸入冰窟窿!尽管身后的人拼命拉拽安全绳,但刺骨的海水、沉重的装备以及强大的暗流,几乎瞬间就夺走了他的生命和体温。当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拖上来时,他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僵硬的尸体。
接连的死亡,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出发时的那点侥幸心理,早已被恐惧和后悔取代。
而他们寄予厚望的“冰面捷径”,其真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海面上的积雪,同样深达三四米,车辆行驶其上,与在内陆雪原并无太大区别,同样需要艰难地破雪前行,油耗巨大。
更可怕的是冰层本身。
海水是咸的,冰点比淡水低,结冰过程更为缓慢和不稳定。海面并非死水一潭,即便在极寒下,依然有暗流和微弱的潮汐涌动。这就导致了海冰的形成绝非平坦如镜。
巨大的冰排相互挤压、碰撞、隆起,形成连绵不绝、高低起伏的冰丘和冰脊,高度可达数米,仿佛一片微型的、扭曲的冰雪山脉。而在这些冰脊之间,则隐藏着被新雪覆盖的冰沟和冰隙……
冰层的厚度更是差异巨大。在一些受洋流或地热影响较小的区域,冰层可能冻得极其厚实,超过一米甚至两米,足以承受车辆的重量。但在一些暗流涌动或冰层挤压形成的薄弱地带,冰层可能只有区区十几厘米厚,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形成致命的雪桥,根本无法察觉。
他们的车辆行驶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冰原上,就像在雷区跳舞。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车轮压过看似平坦的雪面,都可能伴随着冰层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让全车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有一次,领头的一辆改装皮卡,缓慢地驶过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雪地。突然,左前轮下的冰面轰然塌陷!整个车头猛地向下一沉!幸亏司机反应极快,猛踩油门,依靠右轮的动力和后方车辆及时的拖拽,才险之又险地将车辆从冰窟边缘拉了回来。众人下车查看,只见那个冰窟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下面就是冰冷的海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还有一次,车队在夜间试图绕过一段特别崎岖的冰脊区,结果一辆装载物资的卡车在攀爬一个冰坡时,因为冰面太滑且坡度超出预期,发生了侧滑,整个车身横了过来,险些翻滚下坡,最终卡在冰脊之间动弹不得。为了拖拽它,几乎耗费了大半夜的时间,消耗了大量燃油和所有人的体力,期间还要时刻警惕冰层是否会因为受力过大而整体崩裂。
风,是另一个无情的敌人。 海面上毫无遮挡,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轻易地穿透厚厚的衣物,带走人体宝贵的热量。暴露在外的皮肤几分钟内就会失去知觉,冻伤几乎成了每个人的“标配”。车辆在狂风中行驶,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掀翻。
燃油在飞速消耗,食物在减少,士气在接连的惊吓和死亡的威胁下跌入谷底。他们发现,所谓的“海路捷径”,只不过是将陆地上的艰难险阻,换成了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的形式。绝望,如同这漫无边际的冰海一样,将他们紧紧包裹。
回头望去,来路早已被风雪掩埋。向前看,只有更加莫测的冰原和灰暗的海平线。他们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在末世之中,每一次偏离相对熟悉的路径,都可能意味着踏上一条真正的不归路。与陈默主队失去联系,也让他们成了真正的孤舟,在这片冰冷的死亡之海上,挣扎求存,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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