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行军床上的陈默闭着双眼,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输液管内的液滴规律地坠落,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心间。腿部伤处的钝痛在麻药效力退去后一**传来,尖锐地提醒着他白日的凶险,然而,与此刻内心抽丝剥茧般的排查相比,**的痛苦反而成了次要。
他的思绪如同精密的雷达,逐一扫描过身边的核心成员。
王德海……这个最早加入团队的中年人,背景清晰,拖家带口。末世前工厂技术总监的经历赋予他管理能力,却也磨平了过多的棱角,缺乏孤注一掷的野心。他的妻儿皆在基地,利益与自己深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赋予他内务一把手的权柄,足以满足其地位需求。背叛?除非官方安全区能开出他无法拒绝、且能确保其家人绝对安全的价码,但以王德海力求稳妥的性格,押上全家性命进行这场豪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的嫌疑被暂时排除。
郭伟……魔都前市长的女婿,京大高材生,背景与能力皆属上乘。也正因如此,他与现任安全区管理层之间隔着其岳父的血海深仇,绝无转圜可能。他与妻子感情深厚,是乱世中难得的相依为命。投靠官方,无异于自寻死路,还会连累至亲。无论从情感还是利益考量,他的嫌疑都极低。
老焉……思路转到这个老油条身上时,陈默几乎未做停留便排除了他。老焉是现实主义者,他的**直白而简单——烟、酒、安逸的生活和女人。自己待他不薄,物资供应从未短缺,甚至还共享过几次私藏的好酒,建立起几分酒肉情谊。
他背叛现有相对舒适的生活,去投靠一个规矩森严、前途未卜的新势力,对精于算计的老焉而言,性价比太低。所以他的嫌疑也被排除。
猴子……想到这个名字,陈默心头甚至泛起一丝歉疚。猴子这段时间,充当的是他的影子,是他的刀。白日的险情犹在眼前,若非自己抢先击倒李壮,下一个横尸雪地的就是猴子。他的忠诚,历经血火考验,毋庸置疑。绝对排除。
核心圈层逐一过滤,嫌疑的阴影却未能驱散,反而在排除过程中愈发浓重。
那么,是谁?
李倩、小雅小雨几女?
不,她们几个,是与自己共享命运的人。几女与自己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自己回不来,那么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什么富太太般的生活!而是……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军装、身姿笔挺的身影,不可避免地浮现在他脑海——赵铁柱,赵排长。
这位前PLA军官的加入,确实为基地带来了宝贵的正规军事经验和战术素养。然而,他心中那簇对“官方”、“组织”未曾熄灭的火苗,陈默一直都能感受到。赵铁柱不止一次在非正式场合流露出希望基地最终能“回归正轨”,接受统一领导的想法,认为那才是末世生存的“正道”。他之所以暂时屈从于自己的领导,不过是源于之前与上级失联的无奈,以及自己确实带领众人站稳了脚跟的现实。
莫非真是他?一个冰冷彻骨的推论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陈默的思维:赵铁柱对“正统”的执念未消,暗中串联了李壮这等对现状不满或抱有同样幻想之人,意图铲除自己这个“割据军阀”,然后以整个基地的人口、物资,尤其是那批来路不正的军火库装备作为晋身之阶,向他所效忠的“官方”献上投名状?
此念一生,陈默顿感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结。
若推测成真,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之一,便是那批通过武装突袭手段,从官方战备军火库中夺取的武器弹药!此事在任何秩序框架下,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官方一旦知晓,绝无可能容忍。届时,赵铁柱若以“拨乱反正”、“收缴非法武装”为由,带着基地控制权前去投诚,等待他陈默和所有核心成员的,绝非论功行赏,只怕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与处决!整个基地都可能面临残酷的整肃。
这与李壮可能因胁迫或私怨而起的背叛,性质截然不同。赵铁柱若为主谋,代表着一套完整的、具有更高合法性和潜在威胁性的力量,意图从根源上瓦解他的权力体系。
“猴子!”陈默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锐光闪烁,声音因紧绷而略显嘶哑。
一直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外的猴子应声而入,脸上带着关切:“默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陈默无视了腿上的痛楚,急促追问:“赵排长现在人在哪里?今天外出搜索,他和他的兵参与了吗?”
猴子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快速回答:“赵排长?默哥你不是安排他带着人手防守民兵训练营吗?他这几天一直在那边负责日常巡逻和防御值班,没有参与今天的外出。他手下另外几个兵,按你的安排留在看守所,主要负责哨塔警戒和担任军事教官。”
(陈默此前出于平衡和训练考虑,将赵铁柱麾下士兵分拆,三名留在看守所负责训练新人,同时将十名被俘的日本女人,与二十余名己方人员一同派驻民兵训练营,由赵铁柱统管防务。)
他在民兵训练营……陈默的心直往下沉。那里储存着大量的物资和军火,且由赵铁柱直接指挥。这意味着,如果赵铁柱真是那个隐藏的黑手,他不仅拥有独立的指挥权,手下更有一批经过正规训练、对其命令可能习惯性服从的士兵!李壮的失败,是否已经惊动了他?他会选择按兵不动,还是狗急跳墙,提前发动他的后手?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实质般压迫着陈默的神经。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咔哒。”
门把手被拧动的轻微声响传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陈默一直紧握在右手的92式手枪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划破空气,稳定而精准地指向那扇正被缓缓推开的木门。他的眼神冰冷,手指虚搭在扳机上,全身肌肉瞬间进入临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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