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仿佛要淹没一切的暴雪,在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后,终于停了。
当人们从栖身的巢穴中探出头,看到的是一片死寂的、被重塑过的世界。居民区内,依靠不分昼夜的轮班清理,主要通道勉强维持着一条狭窄的“峡谷”,而通道两侧,积雪被堆砌成了高达三四米的、冻得硬邦邦的“小雪山”,行走其间,仿佛穿梭在冰雪的墓道之中。而据侥幸从更外围区域返回的搜索队成员带回的消息,安置区之外的广阔天地,积雪平均厚度达到了惊人的3.2米到3.6米!车辆彻底瘫痪,移动只能依靠双腿和雪橇,世界仿佛退回到了冰河时代。
雪停了,但严寒依旧。气温略微回升了不少,稳定在零下-28°C 到 -34°C 之间,相对于之前动辄零下四十多度的极寒,这竟然让人产生了一丝“暖和”的错觉。然而,这短暂的“回暖”并未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像是对绝望处境的一种讽刺。
这三天,是老蔫展现出他惊人行动力和说服力的三天。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或许是描绘了即将到来的混乱图景,或许是利用了大家对陈默决策的信任,或许仅仅是生存的本能让大家意识到必须集中资源——他说服了团队里所有持有黄金的人,将之前分散藏匿的、拼死从商场和别墅金库带出来的上百斤黄金,绝大部分都集中了起来。
然后,他再次冒险找到了管理员老张。这一次的交易数额巨大,风险也呈几何级数上升。但或许是巨大的利益让老张铤而走险,或许是他也预感到了什么,想要最后捞一笔,交易竟然达成了。
当老蔫带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回到阁楼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裹打开,里面是四把保养状态不一的54式手枪,以及整整七百多发黄澄澄的子弹!加上之前的两把,他们这个小团体拥有了六把手枪和超过七百五十发子弹!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们之前视若性命、足以在旧时代挥霍几辈子的上百斤黄金,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斤。黄金换钢铁,这是末世之下最残酷也最现实的等式。
武装起来的短暂兴奋,很快就被日益严峻的现实冲淡。
食物,成了压垮秩序的最后一根稻草。
配给进一步缩减。食堂的大锅里,几乎看不到固体物,变成了真正的“汤”,里面漂浮着零星几点肉末和菜叶。米饭也变成了稀粥,清澈得能照出人脸上绝望的影子。分量更是少得可怜,连维持基础代谢都显得勉强。
饥饿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起初还只是抱怨和哀求,很快就演变成了**裸的暴力。
就在雪停后的第二天夜里,第七居民区就发生了至少三起恶性抢劫事件。一伙饿红了眼的人冲进了几个看起来相对“富裕”(可能只是多藏了几块压缩饼干)的家庭,殴打、抢夺……惨叫声和哭喊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很远。
军队迅速介入,尖锐的哨声和呵斥声响起。但这一次,混乱的规模超出了控制。当一群失去理智的暴民试图冲击食堂仓库时,枪声响了!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自动步枪点射声划破夜空,压过了所有的喧嚣。第二天清晨,人们在那片雪地上看到了十几具被简单覆盖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凝固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军队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底线,暂时压制住了大规模的骚乱,但小规模的斗殴、偷窃几乎在每个角落发生。信任彻底崩塌,人们看彼此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贪婪。安置区表面维持着秩序,内里却已是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就在这片压抑和混乱中,一个不知从何处兴起的小道消息,如同野火般悄然传播开来,带来了一丝截然不同的、令人将信将疑的希望——
“听说了吗?之前起航去了外海躲避严寒的海军舰队……回来了!”
“真的假的?他们回来干嘛?”
“说是……来接人的! 要接一部分人去更南方,听说那边暖和,还没怎么下雪!”
“南方?能轮到我们吗?”
“谁知道呢?肯定优先那些当官的和有技术的吧……”
海军归来,南方乐土……这消息太过美好,以至于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为了维持秩序而放出的烟雾弹。但对于深陷绝望的人们来说,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足以让他们死死抓住。
陈默听着王德海和老蔫带回的这些混乱信息,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冰冷的黑星手枪。
雪停了,但危机更深了。
他们有了枪,但粮食快没了。
秩序在崩坏,但南方似乎有了希望?
这一切是真是假?海军真的会来吗?就算来了,他们会是救世主,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掠夺者?
陈默看着窗外那被积雪扭曲的世界,眼神深邃。他必须尽快做出判断。是相信这缥缈的传闻,等待那未知的救援?还是依靠手中的枪和仅剩的黄金,在这片即将彻底失控的废墟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生存的抉择,从未像此刻这般艰难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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