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景实在不敢在秘境中多待,生怕那位元婴宗主叶天不知何时又突然出现,再来一次试探。
叶熙看出他的顾虑,抿嘴轻笑,拉着他道:“好啦好啦,我们这就出去!”
她并未走向来时的石坛阵眼,而是引着李烟景穿过一片看似寻常的石壁光幕。
眼前景物一晃,两人竟已身处一间陈设雅致、弥漫着淡淡馨香的女子闺房之中,
旁边书架上还整齐摆放着叶熙平日翻阅的炼器典籍和杂记。
李烟景一愣,环顾四周:“这是……?”
叶熙得意地扬起下巴:“嘿嘿,没想到吧?这秘境还有个出口直接通到我的洞府内室!
平日里我偷懒……呃,是潜心研究的时候,都是直接从这儿进出的,方便!”
李烟景无奈摇头,正想说什么,洞府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帘幕被掀开,素心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见到房内突然多出的两人,尤其是李烟景,
明显愣了一下:“师尊?您这是……?弟子方才在外间整理,并未见您回来啊?”
叶熙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板起脸,
故作严肃地轻咳两声:“咳咳!为师与李青长老正在探讨一些高深的炼器法门,动静大了些,
你修炼时神识不够专注,连为师何时归来都未曾察觉,实在不该!
罚你即刻去静室,好生锻炼神识感应,不得懈怠!”
素心被说得一头雾水,但见师尊神色严肃,不敢多问,连忙低头应道:
“是!弟子知错,这就去!”
说罢,放下茶盘,匆匆退了出去。
待素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洞府外,叶熙才松了口气,
冲李烟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被这丫头撞破!”
李烟景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你摊上这么个听话又单纯的徒弟,换作旁人,哪有这么好糊弄。”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那个叫惊蛰的男弟子呢?许久未见了。”
叶熙闻言,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他啊?前些日子说是要外出历练,寻个僻静处苦修,
还放话说……等修为大进后,要回来找你算账呢!”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烟景眉头微挑:“啊?找我算账?”
叶熙摆摆手,浑不在意:“哎呀,有个目标激励他奋发向上,不是挺好嘛!
再说了,你怕什么?那小子就是嘴硬心软,没什么坏心思,
他不过是气不过你这么一个来历神秘、又总跟素心师妹有所牵扯的外人,
觉得你……嗯,意图不轨罢了。”
她促狭地眨眨眼。
李烟景了然地点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看来为了安全起见,
我还是离你们师徒远一些为妙,免得哪天被你那宝贝徒弟清理了。”
叶熙立刻不乐意了,嗔怪地捶了他一下:“什么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
有我在,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试试?再说了……”
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狡黠,“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客卿长老,还想跑?没门儿!”
去而复返的素心站在帘外,轻声道:“师尊,李长老,大长老派人传话,请二位即刻前往议事殿一趟。”
叶熙闻言,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嘟囔:“切……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你单独待会儿,事儿真多……”
李烟景连忙起身应道:“好,这就去,这就去。” 他转向叶熙,“正事要紧。”
叶熙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素心吩咐道:“行了,知道了,你去后山灵圃,
给我摘些新熟的玉晶葡萄来,
等我回来吃。”
素心乖巧点头:“是,师尊。”
李烟景想了想,也开口道:“劳烦素心姑娘,也给我带一份吧。”
素心抿嘴一笑,应道:“好的,李长老。”
叶熙瞥了李烟景一眼,哼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与李烟景一同化作流光,朝着议事殿方向而去。
素心看着二人远去的遁光,偷偷笑了笑,转身朝后山灵圃走去。
议事殿内,几位长老正低声商议着什么,气氛略显凝重。
叶熙和李烟景步入殿中,叶熙环顾四周,见几位长老面色严肃,又想起路上所见,
不禁问道:“大长老,这是怎么了?莫非又有海兽大规模作乱?我一路过来,看到不少弟子负伤。”
旁边一位女长老叹了口气,接口道:
“可不只是海兽!这些弟子大多是在外出清剿海兽时,被那些神出鬼没的海贼偷袭所致!”
“偷袭?”叶熙一愣,眉头蹙起,“最近闹得最凶的黑沙帮分部不是刚被我们端了吗?哪来的海贼如此猖狂?”
大长老面色沉静,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喏,详细情报在此你一看便知。”
叶熙抬手一招,玉简飞入手中,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后,她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怒之色:“什么?!真尸宗?!他们怎么会和海贼勾结到一起?
这分明是成心与我们为难!”
那女长老点头附和:“正是!黑沙帮分部被灭,自然将这笔账全算在我们头上,怨气冲天。
真尸宗便趁机煽风点火,暗中支持这些海贼,给他们提供情报、法器,
甚至可能派了弟子混入其中,专挑我们清理海兽时下手偷袭,意图消耗我宗力量,
这消息,还是我们安插的暗线冒死传回的。”
一旁的李烟景闻言,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局势如此……贵宗莫非是要与那真尸宗开战?”
大长老缓缓摇头,语气沉稳:“那倒不至于,目前双方都清楚对方有元婴修士坐镇,轻易不会全面开战。
眼下这些,不过是互相试探、小打小闹的摩擦罢了,
但此风不可长,需得及早应对,挫其锐气。”
他目光扫过叶熙和李烟景,“召你二人前来,便是商议如何应对这股暗流。”
李烟景见状,干脆利落地摆摆手,自顾自地搬了把椅子坐到议事厅角落,
从储物袋里摸出个灵果啃了起来,含糊道:“你们商量,你们商量我就是个客卿,宗门大事不掺和,听着就行。”
叶熙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逗笑了,摇摇头:“罢了罢了,随你,我们来议我们的!”
说着便与其他长老围坐到中央的玉案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
有长老提议:“当务之急是加派巡逻人手,尤其是东部海域,需得精锐弟子带队,遇袭可及时反击!”
立刻有人反驳:“光是加派人手防守太过被动!依我看,不如借此机会,
让内门弟子也组队出海,以清剿海兽为名,实则主动搜寻并歼灭那些与真尸宗勾结的海贼残党!
既能除患,又能历练弟子!”
“历练?”另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拍案而起,
“要我说,就该请宗主出关!以雷霆之势,直接扫平黑沙帮老巢,把那真尸宗伸过来的爪子剁了!
看谁还敢觊觎我海渊宗海域!”
“宗主闭关事关重大,岂能轻易惊动?”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嚣张?”
“不如布下陷阱,引蛇出洞……”
“太慢!就该主动出击!”
李烟景在角落里边啃果子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暗忖:好家伙……这海渊宗的长老们,怎么一个比一个生猛?
提议一个比一个激进,
这哪是保守派和激进派之争,分明是保守派嫌弃激进派太保守,激进派嫌弃保守派太保守……
看来这宗门的风气,就是拳头说话,以攻代守。
李烟景一边啃着灵果,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群长老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叶熙听着那些一个比一个火爆的提议,忍不住掩嘴轻笑,还时不时朝李烟景这边瞥一眼。
叶熙笑着走过来,挨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低声道:“我们宗门就这样,祖传的脾气。
据说开山老祖当年就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和不怕事的闯劲,才在这片外海打下了偌大基业,让周边势力不敢轻易招惹。
所以这风气啊,一代代传下来,门人弟子大多如此。”
李烟景咽下口中的果肉,挑眉问道:“那要是你爹……主持议事,场面也会如此热烈?”
叶熙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调侃:“我爹性子可软和多了,讲究个谋定后动。
以前他主持议事时,常觉得这些长老们太过冲动,合不来。
后来索性就多闭关,让大长老他们商量着来,眼不见心不烦。”
她顿了顿,笑道,“不过门下弟子倒是把这风气学了个十足十,对同门师兄弟宽厚仁和,可一旦对外……
那真是个个如狼似虎,半点亏不肯吃。”
李烟景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嗯,好风气!团结内部,一致对外,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议事殿内,长老们仍在激烈地争论着各种出击方案,声音此起彼伏。
李烟景听得有些无聊,索性将神识沉入指间的白色储物戒中,想看看那三只“七彩幻仙蝶”幼虫的情况。
这一看,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才短短几日功夫,戒指空间内那三只原本慢吞吞的黑色肉虫,竟已繁衍出数十只大小不一的幼虫!
它们密密麻麻地趴在那堆由法器残片、灵石和矿石堆成的小山上,窸窸窣窣地啃噬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而更让李烟景肉疼的是,那原本堆得如同小山般的资源,此刻竟肉眼可见地矮了一大截!
尤其是那些品相较好的灵矿石和低阶法器碎片,几乎被啃噬殆尽,只剩下些灵力斑驳的边角料和碎灵石。
好家伙……这胃口也太大了!照这个速度吃下去,我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怕是不够它们啃几个月的!
李烟景暗暗咂舌,心中既为虫群的繁衍速度惊讶,又为资源的快速消耗感到心疼。
他尝试用神念与虫群沟通,发现新生的幼虫灵智似乎更低,只懂得本能地啃食和蠕动,
唯有那三只最初的老大还能对他做出些许回应。
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控制一下虫群数量时,耳边传来叶熙带着笑意的声音:
“喂!发什么呆呢?大长老问你话呢!”
只见叶熙正歪头看着他,而殿中众长老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轻咳一声,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修炼上的小事。”
“好!你们这个法子不错!”
话音刚落,身旁的叶熙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低声道:“喂!我们这儿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你倒先叫起好来了?”
李烟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听清刚才众人讨论了什么,
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连忙端起手边的灵茶,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尴尬:“咳咳……没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端坐主位的大长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却并未点破。
他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沉声道:“既然诸位争执不下,老夫便说个折中的主意吧。”
大长老环视众人,声音沉稳:“依老夫之见,可做如下安排,
其一,各海域常规巡逻照旧,但需增派暗哨,并调配更多内门精英弟子参与,遇袭时可迅速支援反击。
其二,挑选数支精干小队,乔装混入黑沙帮活动频繁的海域,甚至设法渗透其残余势力内部,
如此,既可主动清剿遇上的海贼,又能伺机探听情报,从源头上削弱其勾结真尸宗的能力。”
众长老闻言,纷纷点头,面露赞许:
“此法甚好!明暗结合,攻守兼备!”
“既能杀敌除患,又可釜底抽薪,大长老高见!”
叶熙也眼睛一亮,补充道:“我还可以给这些小队配发一些新研制的追踪和传讯法器,便于他们隐匿行踪、及时传递消息!”
大长老见众人再无异议,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李烟景,客气地问道:“李长老,你看此议如何?”
李烟景正神游天外,闻言抬起头,随口应道:“挺好,你们决定便是。”
叶熙见状,起身道:“大长老,那我们先去挑选人手,准备法器了。”
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她刚迈出两步,李烟景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关键问题,冷不丁开口问道:
“等等……若是行动中,顺手宰了几个真尸宗的弟子……应该也无妨吧?”
此言一出,原本已准备散去的众长老脚步齐齐一顿,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向李烟景!
就连大长老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眼中精光一闪。
殿内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叶熙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烟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李长老何出此问?”
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率先反应过来,抚掌大笑:
“哈哈哈!李长老此言深得我心!对付真尸宗那帮阴险之徒,何必讲究什么道义!杀便杀了!”
另一长老也阴恻恻接口:“正是!他们既敢暗中支持海贼袭扰我宗,便是公然挑衅!杀他几个弟子,权当收点利息!”
大长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练的权衡:
“若单独遭遇真尸宗弟子,尚需留些余地,
但若他们与黑沙帮贼众一同行动……杀了便杀了!
届时无人会承认其身份,毕竟勾结之事尚未摆上台面,
他们若敢声张,反倒自曝其短,惹人耻笑。”
李烟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追问:“那……若是有所缴获?”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微扬:
“按宗门旧例,外出任务所得,需上缴三成,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烟景,“若是李长老亲自出手相助,所得之物,尽可自留,权当酬谢宗门绝不干涉。”
此言一出,周围几位长老顿时会意,纷纷热情接话:
“李长老可是缺了什么灵材?我洞府里还存着些深海寒铁和熔火晶,待会儿便差人送去!”
“老夫新炼了几瓶蕴神丹,于恢复神识有奇效,李长老若不嫌弃……”
“我那儿刚得了一截雷击木,正愁无人合用……”
李烟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手笑道:
“诸位长老厚意,李某心领了,实不相瞒,只是近日在宗内待得有些闷,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顺道……逛逛罢了。”
叶熙在一旁忍俊不禁,斜睨着他,拖长了语调:“你——呀——!”
李烟景坦然道:“李某散修出身,独来独往惯了,诸位不必费心。”
大长老闻言,含笑点头:“既然如此,李长老请自便,若有需宗门协助之处,随时开口。”
李烟景略一颔首,叶熙便笑着招手引他向外走去。
待二人离开议事殿,一位长老略带担忧地开口:“大长老,让李长老独自前去……会不会有风险?毕竟真尸宗手段阴狠……”
大长老抚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风险?该担心的是对面才对,
你莫忘了,他可是能独自斩杀七级海兽之人,寻常修士遇上他,只怕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众长老顿时恍然,纷纷露出会心笑意:
“妙啊!真尸宗那帮人根本不认识李长老,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只要咱们不主动承认,谁又能证明他是我们的人?”
这时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突然插话:“此言差矣!虽可不主动承认,但若李长老真遇险情,我宗断不能坐视不理!”
旁边立刻有人笑着摆手:“张长老多虑了,我之意是见机行事,绝非推诿责任。”
大长老正色颔首,环视众人:“正是此理我海渊宗向来护短,客卿长老亦是我宗之人。
卸磨杀驴之事,违背祖训,绝非我辈所为,
李长老此行,宗门自会暗中关注,必要时定当援手。”
走出议事殿,叶熙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简,塞到李烟景手里:“喏,这个给你。”
李烟景低头看了看,疑惑道:“这是……?”
“传音玉简!”叶熙白了他一眼,“我特意炼制的,千里之内都能传讯。”
李烟景下意识想推拒:“用不着这么麻烦……”
叶熙不由分说地把玉简重新按进他掌心:
“谁说要等你生死攸关才用了?平日……平日若有什么趣事,或者……想找我聊聊天,传个信也好啊!”
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烟景失笑:“那就更用不上了。”
叶熙闻言,佯装生气,一把夺回玉简:“切!不要拉倒!我扔了便是!”作势便要往远处抛。
李烟景见她这般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玉简拿回,随手收进了储物袋:“行了,我收下便是。”
叶熙用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嘴角悄悄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即摆摆手,
转身朝炼器堂方向走去:“走啦!还得给那群小崽子准备出行用的家伙事儿呢!”
李烟景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拱手道:“叶熙长老慢走。”
李烟景回到自家洞府外的庭院,将一众弟子唤至跟前,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好生修炼,看守洞府。
弟子们听得云里雾里,但见李烟景神色平静,便也纷纷恭敬应下。
交代完毕,李烟景也未多作停留,回洞府稍作整理,便悄然御空而起,
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着宗门外疾驰而去,方向正是东部海域。
不多时,叶熙匆匆赶到李烟景的庭院,手中还拿着一个装满各类疗伤、恢复灵力丹药的玉瓶。
她左右张望,却不见李烟景踪影,拉住一个弟子问道:“你们李长老呢?”
那弟子茫然答道:“回叶长老,李长老方才交代我们几句,便御空离开了。”
叶熙一怔,跺了跺脚,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与担忧:“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着急?说了还有东西没给他!”
又过了片刻,宗门执事堂正式下达了关于增派巡逻、组建精锐小队应对海贼与真尸宗勾结的指令。
数月之间,东部海域的几处偏僻航线上,悄然流传起一个令人胆寒的传闻:
一位身着白衣、脸覆青面獠牙面具的神秘修士,此人行事狠辣,专挑黑沙帮的船只与据点下手,
所过之处,黑沙帮众尽数殒命,更诡异的是,死者周身衣物、随身储物袋乃至法器,皆被搜刮一空,
寸缕不留,现场只余干瘪尸身,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精元。
海面之上,李烟景踏浪而立,白衣胜雪,面具下的目光冷冽。
他随手将刚刚斩杀的数名黑沙帮修士的遗物收入指间那枚白色储物戒中。
神识向内一扫,只见戒指空间内,那群七彩幻仙蝶的幼虫已繁衍至数百只,
黑压压地聚成一团,正疯狂啃噬着新投入的粮草。
那原本堆积如山的各种材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李烟景揉了揉眉心,低声嘟囔:“真是一群吃货……越生越多,照这个吃法,怕是很快又要断粮了。”
他望着虫群中依旧没有任何化蝶迹象的幼虫,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养了这么久,个头是长了,数量也翻了数倍,可为何不见一只化茧?难不成……还需要什么特殊的契机或条件?”
他甩了甩头,将疑虑压下,自语道:“罢了,师伯总不会骗我,反正眼下也不指望这帮虫子能帮上什么忙,就当是养着玩。”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身形一闪,再度化作索命的白色幽灵,疾驰而去。
海面上,四名黑沙帮修士正御剑低飞,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
其中一个瘦高个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老大,咱、咱们真要去那片礁石区吗?最近这儿太邪乎了!”
旁边一名女修也紧跟着说:“是啊!都在传有个穿白衣、戴鬼面的煞星,专挑咱们黑沙帮的人下手!
抬回去的兄弟……连真尸宗的前辈都说尸体被毁得太彻底,根本炼不成尸傀!”
为首的那个疤脸汉子强作镇定,呵斥道:“怕什么!咱们就是诱饵!真当后面没人跟着?
不远处的岛礁后面,可藏着真尸宗的筑基前辈呢!等那白衣煞星出现,自有他们出手!”
远处一座荒岛的阴影里,李烟景缓缓收回神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原本欲提剑近身,心念一转,却摸向了指间的储物戒。
红光一闪,那柄通体赤红、凤翼为梢的朱云弓已握在手中。
弓身触手温润,却隐隐传来一股灼热的悸动。
李烟景深吸一口气,脚踏礁石,身形如松,左手握弓,右手手指虚搭弓弦,缓缓拉开!
并无箭矢,但随着弓弦张开,他体内灵力如潮水般奔涌而出,疯狂注入弓身!
四周空气开始扭曲,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脚下礁石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
李烟景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远处海面上那四个浑然不觉的身影,心中默念:稳……再稳一点……
就在那四人飞至一片开阔水域,后方岛礁的阴影也恰好进入射程的刹那——
“就是现在!”
李烟景眼中精光一闪,扣弦的右手猛然松开!
“锵——!”
一声清越如凤鸣的锐响撕裂长空!
弓弦震颤间,一道凝练至极、赤红如血的流光自虚无中迸发,离弦而出!
那流光见风即长,在空中骤然化作一只翼展数丈、神骏非凡的朱雀虚影!
朱雀周身燃烧着璀璨的金红色火焰,仰头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啼鸣,双翅一振,
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炽热,朝着目标疾驰而去!
朱雀虚影所过之处,海面被恐怖的高温蒸发,留下一条白色的气浪轨迹,
但诡异的是,那朱雀身上的火焰竟丝毫不受海水影响,反而燃烧得愈发炽烈!
海面上,那瘦高个修士突然竖起耳朵,颤声道:“大哥!你、你听见没?好像有鸟叫……特别响!”
疤脸汉子烦躁地呵斥:“别自己吓自己!这鬼地方哪来的……”
话未说完,旁边另一人猛地回头,瞳孔骤缩,指着侧方尖叫起来:“火!好大的火鸟!”
四人骇然回头,只见一只通体燃烧着金红火焰、形如传说中朱雀的巨大虚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所过之处,海水蒸腾,热浪扑面!
“散开!快散开!” 疤脸汉子魂飞魄散,嘶声大吼。
四人慌忙四散飞遁!那女修却因惊慌过度,身形一滞,竟愣在了原地。
朱雀虚影瞬息即至,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身躯!
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她整个人便在璀璨的火焰中化为飞灰,消散于海风之中。
另外三人虽侥幸避开正面冲击,但被朱雀掠过时散逸的恐怖热浪及零星火苗沾身!
那火焰极其诡异,遇水不灭,反而如附骨之疽般蔓延!
“啊——!我的胳膊!”
“腿!我的腿!”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人整条手臂被烧成焦炭,痛苦地栽向海面,
另一人双腿瞬间碳化,在空中翻滚哀嚎,
就连那疤脸汉子,也被火苗燎过后背,衣衫尽毁,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远处荒岛上,李烟景放下朱云弓,看着对面海面上的惨状,又掂量了一下手中长弓,
暗自咂舌:“这才拉开了三分力道……若是全力施为,威力恐怕更恐怖。
但这灵力消耗也太惊人了,就这么一下,差点抽空我三成灵力……看来真不能轻易动用。”
他正欲上前查看并补刀,脚步却突然一顿,目光锐利地望向那几名垂死挣扎的黑沙帮修士后方。
只见数道修士身影疾驰而来,眨眼间便落在那些残存者身旁。
来者共四人,皆身着统一的深紫色长袍,袍袖上绣着狰狞的骷髅鬼纹,
周身散发着阴冷死寂的气息,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
李烟景面具下的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新奇:“哦?这便是真尸宗的弟子?倒是头一回见。”
那几个侥幸未死的黑沙帮修士,见到紫袍人出现,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声哀嚎:“前辈!前辈救命啊!”
然而,那几名真尸宗修士的行动却异常冷酷。
他们迅速检查了伤者,对于手臂、腿部被那诡异火焰灼伤之人,
竟直接手起刀落,将被火焰缠绕的肢体齐根斩断!
伤口瞬间焦黑止血,却也让伤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对于那个后背被燎伤、火焰仍在蔓延的疤脸汉子,一名真尸宗修士更是毫不犹豫,一把将其头颅按进冰冷的海水中!
“嗤——” 一阵剧烈的白气蒸腾,伴随着汉子在水下沉闷的痛吼,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拉起,只见其后背皮肉尽毁,露出森森白骨,火焰总算熄灭,但人也已是奄奄一息。
一名看似领头的真尸宗修士,皱着眉头扫过这片狼藉的海面,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惊人热浪和焦糊味,
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遭遇了什么?怎会如此狼狈?”
那疤脸汉子痛得几乎昏厥,浑身颤抖,
语无伦次地嘶喊:“火……火鸟!好大一只火鸟!一下子就……就把三娘烧没了!”
真尸宗为首的一名面色苍白的修士眉头紧皱,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平静的海面和空旷的四周,
语气带着浓浓的疑惑与审视:“火鸟?哪来的什么火鸟?此地除了你们,并无强大灵力波动残留,更无妖兽踪迹。”
他蹲下身,检查着那烧焦的伤口,指尖触碰到一股异常精纯炽烈的残余火灵之力,
脸色微变:“这火焰……好生古怪!绝非寻常兽火或术法所致……”
几名真尸宗修士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不解。
他们确实未曾感知到任何大型法术或强大生灵出现的迹象,
可这诡异的伤势和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灼热余韵,又作何解释?
李烟景不再隐匿,身形如电,瞬间御空而至,出现在那几名尚在惊疑不定的真尸宗修士上空。
他二话不说,抬手向下一压!
一股属于结丹修士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山岳轰然降临!
那几名筑基期的真尸宗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巨力压得筋骨欲裂,
齐齐喷出大口鲜血,脸上瞬间布满骇然与绝望!
其中一人手指刚触到腰间的求救玉简,还未来得及捏碎——
“紫霄,千影!”
李烟景冰冷的声音响起,紫霄剑应声出鞘,化作数十道凝练无比的紫色剑影,
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掠过每一名真尸宗修士的脖颈!
剑光一闪而逝。
几名真尸宗修士的动作彻底僵住,瞳孔涣散,随即头颅滚落,尸身坠向下方大海。
连带着之前那几个重伤的黑沙帮残党,也在这无差别的剑影下瞬间毙命。
李烟景抬手虚抓,那几个真尸宗修士和黑沙帮残党的储物袋便纷纷飞入他手中。
他神识粗略一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错,不愧是宗门弟子,家底倒是丰厚。”
丹药、符箓、灵石,乃至几件品相不错的阴属性法器,都颇有价值。
但他并未细看,心念一动,便将这一堆储物袋连同里面的东西,
一股脑儿地全部送进了指间的白色戒指里,任由里面那群饕餮般的幼虫啃噬。
听着神识中传来的窸窣啃食声,他无奈摇头:“养你们可真费钱……”
踏浪而立,海风吹拂着他白色的衣袍和狰狞的面具。
李烟景望向茫茫海天,心中计算着时日:“出来已有数月,在这海渊宗地界,也快待满两年了。”
他想起白云师伯的告诫,重塑师父紫剑神魂的关键在于仙界的创生仙泉,此界资源已难有助益。
至于海底可能存在的遗迹,对他而言意义不大。
“海底遗迹于我,已无大用但那天星异象和神秘星图,终究需去探寻一番。”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卷得自云天秘境的古老星图,其上的轨迹玄奥难解。
“后来我以星图请教师伯,他竟说此图来历似乎比仙界更为古老,隐约在仙庭宝库中见过类似记载……”
李烟景目光变得深邃,低语道:“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去,这星图总给我一种诡异之感,
还有当初在云州古传送阵所见的那幕景象……至今记忆犹新。”
李烟景一边御空飞行,一边有些走神地想着:
要是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凭我现在这身本事,估计得被全世界通缉了吧……
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知道结丹期的肉身,能硬抗几发105呢?
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抬手拍了拍脸颊,啧,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他收敛心神,全力加速。
这数月间,他在这片海域神出鬼没,专挑黑沙帮和真尸宗的修士下手,手段狠辣,寸草不留,
已然闯出了“青面獠牙煞星”的凶名。
如今,这附近海域的敌对势力修士已是闻风丧胆,轻易不敢再踏足。
不久后,一座不大不小的岛屿出现在视野中。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岛上竟有稀稀落落的建筑,甚至能看到几缕炊烟。
“咦?这偏僻地方居然有人烟?” 李烟景心生好奇,按下遁光,缓缓落在岛屿边缘。
他整理了一下因高速飞行略显凌乱的白色衣袍,将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摘下收起,露出一张清俊但略带风霜的面容。
信步朝着岛中心一处看似最热闹、挂着破旧酒旗的木屋走去,看样子像是个给过往修士提供歇脚补给的中转站。
李烟景在门口略一迟疑,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轰!”
许是没控制好力道,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原本喧闹的酒馆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门口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李烟景愣了一下,连忙拱手,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对不住,对不住!手滑了,各位继续,继续!”
柜台后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的壮汉老板探出头,粗声粗气地吆喝:“哟呵!来客了!这位爷,来点啥?”
他这一嗓子,像是打破了凝滞的气氛,酒馆里重新恢复了嘈杂。
李烟景一边点头致歉,一边穿过几张酒桌,径直走到柜台前,
他扫了一眼柜台上摆着的几个酒坛,问道:“老板,你这儿什么酒最好?”
那满脸横肉的老板用抹布擦了擦手,拍着一个贴着红纸、看起来最气派的酒坛:
“这个!烧刀子,够劲!一块下品灵石一坛!”
李烟景坐在柜台前,灌了一口火辣的烧刀子,感受着酒液带来的暖意和放松,
由衷叹道:“确实,忙里偷闲来上一杯,真是舒坦。”
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笑着搭话:“看您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最近挺忙?”
李烟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老板打量了他一下,又道:“我看您这气质,不像是那些大宗门出来的弟子吧?”
李烟景坦然道:“嗯,散修一个,四处漂泊。”
老板一副了然的样子,用下巴悄悄指了指酒馆里其他几桌人:
“嘿,我说呢,您瞧那边,穿蓝白袍的是海渊宗的外门弟子,
那几个灰衣服的是冥剑宗的,还有角落那桌紫袍的,是真尸宗的人。
这小小地方,现在就跟个野兽喝水的水潭似的,各路人马都有,表面平静,底下指不定怎么较劲呢。”
正说着,一位身穿灰色道袍、面容清秀的女子端着一杯酒,缓步走到李烟景旁边,
微微一笑,举杯道:“道友,相逢是缘,喝一杯?”
李烟景看了她一眼,认出是冥剑宗的服饰,也举杯与她轻轻一碰,点头致意。
女子抿了一口酒,看似随意地问道:“道友身上……海腥味和烟火气颇重,是刚从深海区域回来吗?”
李烟景闻言,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窗外:“这地方四面环海,我不从海上来,难不成是遁地过来的?”
女子被他的话一噎,随即掩口轻笑,眼神却若有所思地在他身上流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