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钱眼见李烟景杀意已决,心知难以善了,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试图做最后的妥协。
他猛地将之前那袋灵石扔还到李烟景脚前,语气放缓道:“道友,误会,都是误会!这些灵石原物奉还!您拿走便是!”
说着,他又急忙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储物袋,
也一并扔了过去,语气带着一丝讨好:“还有这些!这些都算是我给道友赔不是了!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道友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李烟景目光扫过地上的灵石袋和储物袋,并未弯腰去捡,只是淡淡地重复了那两个字:“不够。”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悬停在他身侧的紫霄小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
化作一道紫色惊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刺虬钱面门!
虬钱一直全神戒备,见状骇然,怒吼一声,全力催动手中鬼头大刀,厚重的刀身黑气大盛,猛地横挡在身前!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周围炸开!
紫霄剑尖精准地点在鬼头大刀的刀身之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透过刀身传来。
虬钱只觉双臂剧痛发麻,胸口如遭重击,脚下踉跄着“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体内气血一阵翻涌,脸上写满了惊骇。
而那柄紫霄小剑则轻盈地一个回旋,再次悬停在李烟景身侧,剑身紫光流转,嗡鸣不止。
虬钱感受着发麻的手臂和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心中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贪念和愤怒,
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急忙喊道:“等等!道友且慢!还有!我还有!
我这山寨库房里的东西,只要道友看得上,尽可全部拿去!只求道友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李烟景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够。”
“你!”虬钱气得几乎要吐血,脸色涨得通红。
他自认已经一再退让,对方却如此咄咄逼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本就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他猛地将鬼头大刀往地上一顿,狞声道:“小子!你别欺人太甚!你我同是筑基后期,真要拼起命来,
老子就算死,也必让你付出惨重代价!给你面子让你拿钱走人,是给你台阶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旁的尺宇听得直撇嘴,小声嘀咕:“打不过就开始放狠话,这是什么标准反派发言……”
尺艺正要让弟弟噤声,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正是之前那个捧着账簿、对虬钱毫不假以辞色的清冷少女。
她依旧抱着她的账簿,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对场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
虬钱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少女,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多想,继续将全部的注意力和对死亡的恐惧带来的愤怒都倾泻到李烟景身上,
破口大骂,试图用声势吓退对方。
李烟景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聊:“给你讲个故事吧。”
虬钱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一愣,心里直犯嘀咕:“这又是什么路数?”
但他此刻退无可退,打又没十足把握,只能硬着头皮听着,全身肌肉却依旧紧绷,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李烟景仿佛没看到他的戒备,
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以前,有个少年出门游历,无意间闯进了一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那桃源里住的,不全是人,也有些……别的生灵。
但它们大多心思简单,与世无争,日子过得也算安宁。”
“后来,桃源里混进了一些外人。
这些人霸道惯了,看什么都想抢,看什么都不顺眼,开始在那里惹是生非,破坏那里的平静。”
“其实,这事本来跟那少年没什么关系,他不是桃源的人,大可以一走了之。”
李烟景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的尺艺和尺宇。
“可是有一天,那些外来的人,差点把少年在路上结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伙伴给害了。”
听到这里,虬钱的心没来由地突了一下。
李烟景抬眼,目光似乎穿过虬钱,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少年当时修为不高,而他面对的,
是数量像潮水一样多、修为也远比他高的敌人。”
虬钱下意识地吼道:“老子他妈怎么知道!要打就打,少在这故弄玄……”
“你猜,”李烟景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虬钱脸上,平静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少年,最后做了什么吗?”
虬钱被李烟景这突如其来的故事和问题搞得心烦意乱,感觉受到了戏弄,
忍不住暴躁地吼道:“你让我猜我就猜啊?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一旁的尺艺蹙眉思索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难不成…那少年想办法救了他的伙伴,
然后带着伙伴一起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她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的结局。
尺宇则挠了挠头,给出了一个更现实或者说更悲观的猜测:“要我说…面对那么多比自己强的敌人,硬拼不是送死吗?
说不定…那少年自己偷偷跑了?”
李烟景听着两人的猜测,缓缓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静静站在大厅门口、仿佛置身事外的捧账簿少女,却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我猜……那个少年,把那些伤害伙伴的人杀了....吧。”
“放屁!”虬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
指着那少女骂道,“你耳朵聋了?没听清题吗?那么多比他修为高的!他怎么杀?拿头杀啊?!简直胡说八道!”
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荒谬的答案,只觉得这少女是在信口开河,故意捣乱。
李烟景听到少女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朝她微微点头:“差不多吧。”
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说出的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凉:“那少年……把当时在桃源里所有参与破坏和围杀的人,
无论强弱,屠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没留。”
那捧账簿的少女闻言,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看着李烟景那带着浅笑却说出如此狠绝话语的平静面容,浑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所、所有?!”尺艺和尺宇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尺宇结结巴巴地反问,“那么多比他厉害的高手……他、他怎么可能办到?!”
李烟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轻轻一挥。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住尺艺和尺宇,将他们两人轻飘飘地送到了大厅门口,落在了那名少女的身边。
尺艺站稳身形,
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身旁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合上了手中账簿的少女,
少女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李烟景身上,眼神深处充满了惊疑和审视。
场中,虬钱看着李烟景故弄玄虚的样子,脸上的不屑更浓,
嗤笑道:“哼!编故事谁不会?还屠个干净?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
他的嘲讽和狠话还没完全出口,声音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只见李烟景缓缓抬起左手,五指虚张,对着身前的空气轻轻一握——
轰隆!
并非巨大的声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嗡鸣!
整个大厅(或者说整个山寨)上方的天空,光线骤然一暗,一道无比庞大、完全由璀璨紫色雷霆构成的虚影凭空显现,遮天蔽日!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般缓缓降临,
沉重地压在每个活物的心头!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虬钱脸上的不屑和嘲讽彻底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仰头望着那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的紫色雷光巨影,
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站在大厅门口的那名捧账簿少女,原本惊慌的眼神深处,
却在此刻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其诡异、与她清冷面容截然不同的笑容,
活像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病娇少女。
就在这时,凌空而立的李烟景,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黑金色的衣袍,那样式与他当初在云天城时一般无二。
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他神情愈发淡漠,宛如审判降临。
在他身旁,那由他灵力凝聚而成的紫云蛟龙虚影愈发凝实,
盘踞空中,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下方惊疑不定的虬钱。
李烟景缓缓抬起手,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眉心处却有无数的红色光点悄无声息地逸散而出,
细密如尘,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这些光点大部分瞬间没入地面、墙壁,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是什么?”尺宇看着几颗落在自己脚边又迅速消失的红点,忍不住低声问道。
尺艺紧皱着眉头,同样困惑地摇头。
她身旁那捧着账簿的少女也是面露不解,但她的目光很快就从地面抬起,
再次牢牢盯住了半空中那道黑金色的身影,眼神复杂。
“装神弄鬼!虚张声势!”下方的虬钱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厉喝一声给自己壮胆,“看老子拿下你!”
他猛地催动灵力,身形腾空而起,挥舞着鬼头大刀,裹挟着浓烈的黑气,直扑李烟景!
然而,他刚离地不到数丈,那盘旋的紫色蛟龙虚影猛地一甩巨大的龙尾!
轰!
那龙尾仿佛携带着万钧雷霆之力,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精准无比地抽打在虬钱身上!
“噗——!”虬钱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护体灵光瞬间破碎,
胸口剧痛,狂喷着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砸回地面,将坚硬的地面都砸出了一个人形凹坑!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虬钱躺在坑里,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那虚影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那空中的紫色蛟龙虚影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龙吟声并非实质的音波,却化作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三不管的交界地带!
这一刻,所有身处这片混乱区域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在做什么,都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纷纷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天。
而与此同时,在李烟景的储物戒内,真正的紫云蛟龙紫云,正优哉游哉地趴着,
和戒指里的师父残魂下着一盘棋,对外面正在发生的、借它形貌和力量而引发的惊天动地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俯视着下方狼狈不堪的虬钱,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你看好了,看看你这所谓的‘法外桃源’,
今日是如何步上当年那片桃源的后尘,如何……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那庞大的紫色蛟龙虚影骤然翻腾,庞大的身躯猛地收缩,
化作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紫色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呼啸而下,瞬间将刚从坑中爬起的虬钱死死缠绕、包裹!
“呃啊——!”虬钱只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巨蟒缠住,那紫气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整个人被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悬浮到半空中,与李烟景遥遥相对。
他惊恐地挣扎,而李烟景使出搜魂术探查了他神识一番,
下方的尺艺和尺宇见状,立刻催动灵力,也要飞身而起跟上李烟景。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抱着账簿、神情清冷的少女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尺宇的衣袖。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声音很低:“能……能不能带我一起?”
尺艺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一下,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弟弟一下。
尺宇正全神贯注盯着空中的局势,被少女一拉,又看到姐姐偷笑,
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不耐烦地嘟囔道:“哎呀!真麻烦!好吧好吧!抓紧了!”
说着,他运起灵力,将少女也笼罩在自己的护身罡气之内。
三人这才一同腾空而起,悬停在李烟景稍后一些的位置,紧张又带着几分震撼地看着眼前这超乎他们想象的一幕。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攥入掌心。
他闭目,长吸了一口气,周遭的灵气都为之微微一滞,
随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似有雷光一闪而逝,沉声低喝:
“再试一次!”
随着他左手五指缓缓收紧——
嗡……!
下方整个庞大的山寨,乃至更远处那混乱的镇子,地面上、墙壁上、屋檐下……
之前那些悄无声息没入各处的、数不清的红色光点,骤然同时亮起!
它们如同沉睡的星辰被瞬间唤醒,散发出妖异而明亮的光芒,将整片地域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猩红!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东西在发光?!”
镇上和山寨里,无论是正在巡逻放哨的、还是在屋内休憩的匪徒,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惊动。
他们愕然地看着自己脚下、墙边、甚至桌角突然亮起的猩红光点,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
“这啥玩意儿?”
“谁搞的鬼?”
有人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戳那发光的红点。
就连那些在阴暗巷子里正与妓女厮混的匪徒,也被这光芒打断,猛地身下停下动作,
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在污秽地面上的诡异光斑——这成了阴暗小巷里唯一的光源。
当第一个人的指尖触碰到红点时,那光点竟如同有生命的红色水珠般,
微微一颤,随即“噗”地一声轻响炸开,化作一蓬更细碎的红芒,但下一刻,又迅速重新凝聚回原状!
就在众人被这无法理解的现象搞得心神不宁、尚未意识到大祸临头之际——
半空中,李烟景俯瞰着下方那片由无数红点构成的、覆盖了整个区域的“星河”,眼神冰冷地再次确认。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完成最后的校验:“再试一次!应该没有漏的了!”
随即,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缓缓吐出那如同最终审判的三个字:
“神之怒。”
李烟景那三个字如同最终的法旨,话音落下的瞬间——
下方那遍布每一个角落、数以万计的猩红光点,骤然发生了骇人的异变!
它们不再是不起眼的水滴状,而是猛地拉伸、延长,化作无数道纤细却无比锋锐的红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嗜血毒蛇,瞬间疯狂地穿梭、攒动起来!
咻咻咻——!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利破空声!
无数红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织、穿透、再交织!
它们无视墙壁的阻隔,无视人体的遮挡,仿佛不存在实体一般,却又带着实质性的毁灭力量,
在整个山寨和镇子的范围内构成了一张死亡的高速切割网!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尺宇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诡异而恐怖的景象。
他身旁,那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少女也是浑身一颤,
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变化惊得魂不守舍,差点直接从半空中栽下去。
“哎!”尺宇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反应极快,一把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稳在空中。
少女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脸色苍白地看了尺宇一眼,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目光又立刻被下方那地狱般的景象吸引回去,眼中充满了惊惧。
就连一向较为镇定的尺艺,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好诡异……好可怕的东西!”
那些被无数红色丝线穿梭笼罩的匪徒和恶徒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就在这无声的死亡之网中,被切割、分解,化作一团团爆开的血雾!
被紫色云气死死缠缚、提在半空的虬钱,
眼睁睁看着下方山寨和镇子在他一手建立的“王国”里上演着血腥屠杀。
那无数穿梭的红线如同死神的织网,将他多年的经营和那些与他有牵连的人尽数绞碎。
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疯狂的愤怒,
嘶声力竭地朝着李烟景咆哮:“魔头!你是魔修!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李烟景悬立空中,黑金衣袍在混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
他听着虬钱的咒骂,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就是那个故事的结尾,喜欢吗?”
他目光扫过下方逐渐被血雾和寂静笼罩的废墟,
“所有与你在这肮脏泥潭里打滚的人,一个都没剩下。”
“我跟你拼了!”虬钱彻底疯狂,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挣脱了紫色云气的部分束缚,
身体如同陨石般朝着地面坠落!
李烟景眼神微凝,身形一动,如影随形般紧跟着俯冲而下!
虬钱重重砸落在地,翻滚卸力,顺势抄起掉落在一旁的鬼头大刀。
他双目赤红,咆哮着将全身残余的灵力疯狂注入刀中,刀身黑气暴涨,
带着他所有的恨意和绝望,悍不畏死地朝着紧随而至的李烟景当头劈去!
势大力沉,仿佛要劈开山岳!
李烟景面对这垂死反扑,面色依旧淡然。
他手腕一翻,紫霄小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精准无比地迎上那势大力沉的鬼头大刀!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紫霄剑尖精准地点在鬼头大刀力量最为薄弱的刀脊之处!
虬钱的鬼头大刀被震得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落在远处。
李烟景欺身近前,不等虬钱挣扎起身,一掌迅疾如电,重重印在其胸膛!
“噗——!”虬钱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身形踉跄后退。
李烟景攻势未停,并指如风,指尖灵光闪烁,瞬间点出数道玄奥的禁制符文,精准地打入虬钱胸口要穴!
砰!
一声闷响,虬钱感觉自身灵力运转猛地一滞,丹田气海剧烈震荡,
原本筑基后期的修为竟开始隐隐不稳,有跌落之势!他骇然失色,
嘶声道:“你…你怎么会我的独门禁制?!”
李烟景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眼神冰冷。
他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悬停在旁的紫霄小剑应声而动,剑身瞬间软化、液化,如同有生命的紫色水银般流动起来,
随即缓缓分散成无数细小的液滴。
紧接着,李烟景眉心中一缕血色神识逸出,迅速附着在每一滴紫色液滴之上。
霎时间,那些液滴在空中凝聚、变形,化作了成千上万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危险紫红色光芒的钢针!
针尖寒芒吞吐,锁定了虬钱周身所有要害。
虬钱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亡魂皆冒,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
声音颤抖着哀声求饶:“道…道友!饶命!饶我一命!我愿奉你为主,我……”
李烟景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好。”
话音未落,他打响了第二个响指。
咻咻咻咻——!
那漫天悬浮的紫红色钢针如同得到了最终的指令,瞬间化作一片死亡的暴雨,朝着虬钱倾泻而下!
虬钱惊恐万状,拼命催动残存灵力,挥舞双掌祭出几件护身法器试图抵挡。
但他本就身受重伤,修为又被禁制撼动,心神更是早被之前的屠杀场面吓破,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噗噗噗噗!
仅仅一个照面,他仓促布下的防御就被轻易穿透。
无数钢针如同无视防御般,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带出蓬蓬血雾!
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紧接着,更多的钢针如同蜂群般呼啸而过,将他彻底淹没……
片刻之后,所有钢针如同完成任务般,齐齐调转方向,飞回李烟景身侧,再次融合成那柄古朴的紫霄小剑,
微微一颤,便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原地,虬钱的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汩汩流出,将他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他竟然还奇迹般地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哀求:“道…道友…饶…饶命……”
李烟景冷漠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答应你了,完成了,
留你一口气了。”
他似乎真的履行了“饶命”的承诺,只是这“饶命”的方式残酷得令人发指。
就在这时,李烟景的目光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向了尺宇的方向。
只见一直安静站在尺宇身旁的那名少女,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尺宇持剑的手腕。
尺宇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少女趁着他愣神的瞬间,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声音低而急促:“借我用用!”
“啊?你……”尺宇完全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脸颊上残留着微凉的、带着些许奇异触感的湿润。
等他回过神,手中的长剑已经被那少女顺势抽走!
少女手握长剑,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彻骨,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恨意,
猛地转身,朝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虬钱疾冲而去!
虬钱涣散的眼神看到冲来的少女,尤其是她眼中那熟悉的、令他心悸的疯狂恨意,
竟回光返照般露出一丝极度的惊恐,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女…女儿…不…不要……”
“噗嗤——!”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紧握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尺宇那柄锋利的长剑狠狠地刺入了虬钱的胸膛!
虬钱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猛地瞪大,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女一脚狠狠踹在虬钱的尸体上,将长剑拔出。
但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恨,竟直接跨开双腿,骑坐在了虬钱尚且温热的尸体上!
她双手反握剑柄,高高举起,然后如同疯魔了一般,
一次又一次地将长剑狠狠刺下!噗!噗!噗!噗!
利刃反复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令人牙酸。
滚烫的鲜血疯狂喷溅而出,瞬间将少女一身青色的衣衫染上了无数刺目的红点。
鲜血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脖颈上,将她清秀的面容点缀得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看上去既凄美又无比骇人。
她仿佛不知疲倦,机械地重复着刺砍的动作,直到虬钱的胸膛几乎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肉泥,
她全身都被鲜血浸透,才终于力竭般地停了下来,拄着剑,
坐在尸体上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疯狂的恨意渐渐被一种空洞和麻木所取代。
少女坐在那具被她亲手刺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染血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在斑驳的血迹衬托下,
如同在尸山血海中骤然绽放的玫瑰,
妖异而凄美。
她看向尺宇,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解脱,一丝疯狂后的疲惫。
一旁的尺艺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低语:“她刚才好像说……女儿?虬钱临死前好像也喊了……”
李烟景眉头微蹙,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他通过搜魂术,早已洞悉了这少女与虬钱之间那段扭曲而悲惨的过往。
然而,那少女却抢先一步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却依旧能听出一丝难以磨灭的痛苦:“他不是我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尸体,
眼中满是憎恶,“我娘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一家人只是路过这里……是他,是他带人杀了我的爹娘和弟弟,
把我强行抢来的!
我也是后来……后来才从别人零星的议论和醉话里,拼凑出这畜生当年做过的事!”
尺艺闻言,震惊地看向李烟景,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李烟景张开的嘴缓缓闭上了,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知道,少女所说的,正是他从虬钱记忆中看到的、那被刻意掩埋的残酷真相。
这少女的遭遇,远比简单的奴役更为凄惨。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地。
她抽了抽鼻子,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然后从虬钱的尸体上站起身,捡起地上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
走向依旧呆立原地的尺宇。
她伸出还算干净的衣袖内侧,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直到剑刃再次反射出寒光。
然后,她双手捧着剑,递向尺宇,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带着泪痕的笑容:“给你……谢谢你的剑。”
尺宇看着她递来的剑,又看了看她满脸的血污和那双强装坚强却依旧泛红的眼睛,
没有立刻去接剑。
他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开始擦拭少女脸上的血迹。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做。
“当啷——”她手中的长剑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仿佛击碎了她最后强撑的伪装。
所有的委屈、恐惧、仇恨和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一步,将头深深埋进尺宇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解脱,在这片死寂的、遍布尸骸的山寨中久久回荡,
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酸。
尺宇僵硬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尺艺看着弟弟那难得笨拙却又透着温柔的举动,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嘴角却微微上扬,低声自语道:“这笨蛋…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倒是稀奇。”
少女的哭声依旧响亮,带着宣泄般的释放,回荡在寂静的山寨废墟上。
突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打断了这悲恸的哭声。
“咳咳咳……”
少女的哭泣猛地一滞,她抽噎着,泪眼朦胧地从尺宇的肩膀上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源,茫然地向后望去。
只见不远处,那个之前被虬钱重创、瘫倒在石柱下气息全无的女子,
此刻竟然用手捂着剧痛的胸口,艰难地、一点点地支撑着自己,
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每动一下都似乎牵扯着伤处,让她眉头紧锁。
她站稳后,长长地、虚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看向抱在一起的尺宇和少女,
以及旁边目瞪口呆的尺艺和面无表情的李烟景。
她皱了皱眉,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无奈,轻声抱怨道:“你们……好吵啊……”
那女子原本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虚弱和茫然中,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却猛地愣住。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随即像是要验证什么一般,猛地朝着远处虚空一握!
一股久违的、充沛的灵力瞬间在她经脉中奔腾流转,再无丝毫滞涩!
“这…这!”她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限制没了!真的没了!我的修为…我的修为恢复了!”
狂喜之中,她猛然回想起自己意识模糊、濒死之际,
似乎瞥见那道白色的身影俯身,以及点在自己眉心那带着温和却磅礴力量的手指……
她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地搜寻,只见李烟景不知何时已悄然换回了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
女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势,快步走到李烟景面前。
她不顾伤势,极为郑重地、艰难地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
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颤,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妾…妾身岚儿,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此后愿追随公子左右,鞍前马后,万死不辞!无论公子要妾身做什么,绝无二话!”
她话音刚落,另一边,那个刚刚手刃了仇人、浑身浴血的少女,也像是被这一幕触动,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污,
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朝着李烟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晴儿也是!求恩公收留!晴儿愿为奴为婢,报答恩公!”
面对两人突如其来的效忠,李烟景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却缓缓摇了摇头。
李烟景看着眼前跪倒的两人,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岚儿,我清除了你部分不堪的记忆,有些东西,留着对你日后修行无益,徒增心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至于你们说的追随……我不需要,我出手,并非为你二人,只是看不惯此地污秽罢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晴儿身上,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撇清关系的冷淡:“再说了,虬也并非死于我手,是你用他的剑了结的。”
他指了指一旁的尺宇。
就在这时,一旁的尺宇看着晴儿那倔强又带着失落的脸庞,看着她脸上的血痕和眼中的泪光,
心里莫名一紧,脑子一热,突然上前一步,
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个…那个…晴儿姑娘!你…你若是无处可去…要不…要不跟我回赤火门吧?
正好李烟…李道友也要回去的…我…我保证!保证不会让人欺负你!”
晴儿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猛地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尺宇。
当她看到尺宇那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却又异常认真的模样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
她忽然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尺宇的鼻梁,
这个亲昵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动作让尺宇瞬间僵在原地,脸更红了。
然后,她笑着,朝着尺宇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旁的尺艺看到弟弟这傻乎乎又勇敢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还是悄悄给弟弟递了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尺宇得到姐姐的“鼓励”,又看到晴儿伸出的手,顿时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把就紧紧拉住了晴儿的手!
晴儿的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冰凉而粘腻,但被尺宇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时,
她苍白染血的脸颊上,竟也飞快地浮起了一抹与血迹截然不同的、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