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牛皋在岳家吃了一顿饱饭,又被姚夫人慈爱相待后,这莽直的汉子便认定了岳飞。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他竟已决定,要跟着岳飞一道出去闯荡。
这天,岳飞、牛皋并王贵几个,正在村中空地上切磋武艺,棍棒来往,呼喝声声。忽然,那个总爱报信的二娃子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喊:“岳飞哥哥!周天哥哥回来啦!到村口了!”
岳飞闻言,心中一阵欢喜,当即收了招式。一行人快步走向村口,远远便瞧见周天、周侗,还有几个随行之人,正谈笑着从村外走来。周天手里拿着油纸包,正给围上来的孩子们分发糖果,引得一片欢腾雀跃,孩子们个个笑逐颜开。
周天抬眼看见迎出来的岳飞几人,朗声一笑,侧头对周侗道:“师傅,您瞧,倒是巧了,王贵、汤怀、张显他们也在。”目光一转,落在岳飞身旁那个陌生的高大汉子身上,不禁面露疑惑,心里暗道“这又是哪位好汉?”
周侗抚须微笑,亦是满面春风。
岳飞几人赶忙上前,先向师傅周侗行礼,又与周天相见。周天看向那黑塔般的汉子,直接问道:“兄弟,这位好汉是?”
“他叫牛皋,是新结识的朋友。”岳飞答道。
“牛皋?”周天听得这个名字,心头便是微微一怔,暗忖道:“岳飞的‘创业团队’,这莫不是要凑齐了?”他上下打量牛皋,只见其身形魁梧,骨架宽大,不由赞道:“好一条汉子!瞧这身板,武艺定然不差!”
牛皋听得夸奖,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憨厚,却也直率地说:“听鹏举说,哥哥武艺高强,不知啥时候能比试比试?”
一旁的汤怀见他这般憨直,坏笑一下,煽风点火道:“牛皋哥哥,既然你这般向往,不如现在就比划比划?”
周天没好气地瞪了汤怀一眼:“就数你会捣乱!”随即岔开话头,问道:“对了,你们怎么都在鹏举家里?”
王贵最是心急,抢着答道:“周天哥哥,我们商量好了,想跟你一起出去闯荡闯荡!也好亲眼瞧瞧,你那周家庄,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般好!”
王贵这话一出,周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上毫不掩饰的欣喜,看向岳飞,语气带着确认:“鹏举,你也是这么想的?婶婶她……同意了?”
岳飞点头,沉稳回道:“是,母亲也觉着,我该出去见见世面。”
“好!太好了!”周天更是高兴,但转念一想,又道:“鹏举,不是哥哥说你,你既决心出去闯荡,岂能独自一人?带上娘子与婶婶一同前去,岂不更好?也免了后顾之忧。”
岳飞闻言,脸上显出几分犹豫。周天见他模样,哈哈一笑:“这有何为难?不用你开口,待会儿我亲自去跟婶婶说!”
旁边的周侗也接口道:“鹏举,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荡一番正是好事。看你师兄,不就已创下些名堂了么?”众人闻言,皆是点头称是。
一行人遂热热闹闹回到岳家。周天见了姚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想请她与岳飞妻子一同迁往自家庄子的打算和盘托出,又将此举对岳飞前程的种种益处一一剖析明白。
姚夫人果真非寻常妇人,那份决断力,无愧于日后能在儿子背上刺下“精忠报国”的奇女子。她只是略一思量,便抬眼看向周天,目光坚定:“既如此,我们一家,便随贤侄同去!”
周天闻言,抚掌大笑:“婶婶真是女中豪杰!我父亲若是知道日后能与您家为邻,不知该多高兴!说不定这心情一舒畅,他的病体都能好上几分!”知晓周父情况的人听了,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直安静跟在周天身侧的李师师,此刻却面露疑惑。但她很快将目光从周天身上移开,落在了岳飞身旁那温婉娴静的女子身上。她走上前,轻声问道:“你便是刘月姐姐吧?”
刘月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俏非凡的“少年”,满眼不解。
李师师何等机灵,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一身男装引起了误会,不由“噗嗤”一笑,声音恢复了女儿家的清悦:“姐姐,我是女子呀。”
刘月这才恍然大悟,也笑了:“原来如此,我还寻思,世上怎有生得如此娇俏的儿郎。”
李师师出身风尘,最擅察言观色,与人交谈。她拉着刘月的手,语气中带着真诚的羡慕:“真羡慕姐姐,能嫁与岳飞哥哥这般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听人夸赞夫君,刘月心中自是甜暖,脸上飞起红霞,含羞低语:“妹妹快别这么说,我看周天哥哥……也是极好的。”
李师师回头瞥了周天背影一眼,带着几分娇嗔道:“姐姐误会了,我与周天哥哥……可没什么关系。他呀,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刘月听了,看着她微嗔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只是温柔一笑,不再多说。
这时,周天与岳飞叙话已毕,看看天色尚早,忽然想到既然岳飞举家同迁,前往郓城路途不近,需得早作准备。他便对周侗说道:“师傅,您在此稍作休息。我与岳飞他们去市集挑选些马匹车辆。咱们一行人数不少,准备齐全些,路上也少些颠簸。”
周侗两次接触,深知这个徒弟如今不缺银钱,便点头嘱咐道:“去吧,仔细些,眼睛放亮,莫要挑到病马。”
“师傅放心。”周天应道。
一旁的史进听了,开口道:“周天兄弟,你们自去,我留在此处陪周侗师傅便是。”自那日得周侗寥寥数语指点,困扰他许久的武学瓶颈竟豁然开朗,史进这个武痴对周侗已是敬若师长,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关系日益亲厚。
周天知他心意,笑道:“好,那就有劳史进兄弟了。”
他又看向新结识的牛皋,话语简单却真诚:“兄弟,也让伯母收拾一下,明日同我们一起上路。”
话虽简单,牛皋听了,心头却是热流涌动,重重点头:“俺听哥哥的!”
周天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牛皋宽厚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即,一行人离了岳家,赶往市集。不多时,便购置好了所需的马匹和一辆宽敞的马车。诸事齐备,只待明日乔道清到来,为周天母亲起骸骨迁葬之后,便可正式启程,奔赴那片更广阔的天地。暮色渐染,小小的村庄,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即将启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