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新茶“金石韵”送至时文彬处并得其赐名题诗后,周天便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再未过问茶叶产销之事,全权交由蒋敬、李助等人打理。
庄子外清水河畔的码头也已破土动工,进展颇为顺利。周天乐得清闲,整日里不是持竿垂钓,便是纵马驰骋,间或逗弄一下庄子里新养的猎犬,将“摆烂”进行到底,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恍如世外神仙。
庄内诸事有蒋敬总理钱粮、李助参谋筹划、欧鹏等人操练庄丁,一切井井有条,竟无人来烦扰他这位正牌庄主。周天对此深感满意,只觉得这般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自己穿越此世的终极追求。什么争霸天下、封侯拜将,在他眼中皆是虚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这般闲适光阴过了段时日,这一日,周天正叼着根草茎,在河边百无聊赖地甩着鱼竿,李助飘然而至。
周天见是李助寻来,收起鱼竿,好奇问道:“道长今日怎有闲暇来寻我?莫非庄中有事?”
李助含笑拱手:“庄主,贫道前些时日书信邀约的几位江湖好友,今日已至庄中。庄主可愿拨冗一见?”
周天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哈哈笑道:“道长邀请的好汉到了?那自然是要见的!却不知是哪路英雄?”
李助抚须微笑,卖了个关子:“庄主随贫道回去一见,自然知晓。”
周天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随手将渔具丢给旁边伺候的庄丁,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便跟着李助朝庄内走去。
刚到庄内议事厅前的空地,便见三位身形魁梧、气宇轩昂的汉子立在那里,显然已等候片刻。周天放眼望去,但见: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面如重枣,一部虬髯更添威猛,站在那里便如半截铁塔般,顾盼之间自有雄烈之气。
左手边一位,身材较杜壆稍矮,却也极为精壮结实,面庞黝黑,目光锐利如鹰,腰间挎着一对精铁竹节鞭,神情沉稳,一看便是经验丰富、手段高强之辈。
右手边一位,亦是八尺身材,猿臂蜂腰,显得矫健异常,脸上带着几分江湖豪客的疏狂之气,身旁立着一杆点钢枪。
杜壆、袁朗、滕戡三人见李助引着一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前来,心知此必是正主周天庄主,连忙上前几步,抱拳行礼,各自通报姓名。
周天听着三人洪亮的自我介绍,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好家伙!杜壆、袁朗、滕戡!道长啊道长,你真是神人也!这不都是原着里跟着王庆混的狠角色吗?你这挖墙脚的功夫,简直是宗师级别,毫不手软啊!”
李助见周天听完介绍后神色有异,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奇道:“庄主,怎么了?莫非……听说过这三位兄弟的名号?”
周天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连忙还礼道:“道长玩笑了!三位好汉的大名,小弟确是初次听闻。只是见三位英雄如此雄壮威武,气概非凡,一时心生敬仰,看得呆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解释,引得李助与杜壆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融洽。
周天笑罢,心情大好,豪气地一挥手:“三位英雄远道而来,投奔我这小小庄子,乃是看得起我周天!此乃天大的喜事!通知下去,今日啥也不干了,摆酒设宴,为三位好汉接风洗尘!”
不料他话音刚落,李助便轻咳一声,出言提醒道:“庄主,此刻天色尚早,且……老庄主那边,若是大白日便大肆宴饮,恐怕……不甚妥当。不如待到晚间,再一同欢庆?”
李助这话,顿时勾起了周天前些日子想喝酒却被老爹和众人联手“制裁”的不美好回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垮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杜壆三人苦笑道:“三位哥哥莫要见怪。不瞒你们,在这庄子里,我这个庄主……在某些方面,着实没什么‘人权’。咱们暂且先简单一聚,待晚上再正式设宴,为三位哥哥接风,如何?”
没想到杜壆、袁朗、滕戡三人来此前,李助早已将庄内情形,尤其是周老爷的规矩和周天那“甩手掌柜”却关键时刻极为靠谱的性子交代清楚。三人闻言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庄子规矩分明,上下有序。
袁朗当即爽朗一笑,抱拳道:“庄主太客气了!我等既然前来投奔,便是将此处当成了安身立命之家,岂会拘泥于虚礼?饮酒之事,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不如趁此机会,请庄主或派位兄弟引我等在庄内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更为要紧。”
周天见他们如此通情达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嘿嘿笑道:“袁朗哥哥说得是!那咱们就先转转!别看我们庄子初创,好东西还是有一些的,保管让三位哥哥不虚此行!”
他这话又引得众人一阵欢笑。于是,周天亲自作陪,李助在一旁补充,领着三人在周家庄内参观起来,介绍庄内布局、田亩、工坊、演武场等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华灯初上时分。期待已久的接风宴终于在后厅正式摆下。周家庄一众头领——李助、蒋敬、欧鹏、陶宗旺尽数到场,与杜壆、袁朗、滕戡三位新来的好汉互相见礼,通报姓名绰号。一时间,厅内豪杰云集,气氛热烈。大碗酒,大块肉,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天面色微红,举起酒碗,朗声对众人,尤其是对新来的杜壆、袁朗、滕戡以及欧鹏说道:“三位新来的哥哥,还有欧鹏哥哥,趁着今日大家高兴,我有个打算,想与诸位商议。”
众人见周天谈及正事,纷纷放下碗筷,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周天继续道:“我打算,仿效周头市的成例,在咱们周家庄本部,也常设两百精壮庄丁,分为四队。”
他目光扫过杜壆、袁朗、滕戡和欧鹏,“就由杜壆、袁朗、滕戡三位哥哥,以及欧鹏哥哥,你们四人各领一队,负责日常操练与庄内防卫。如此,四位哥哥时间可以错开,各有侧重,大家都不至于过度忙碌,也能将庄丁练得更精更强。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被点到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与跃跃欲试。他们齐声抱拳,慨然应诺:“全凭庄主安排!我等定当竭尽全力,练好兵,护好庄!”
周天见四人毫无异议,心中畅快,哈哈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碗,神色却渐渐转为一丝郑重,环视众人道:“还有一事,需告知各位。我打算……近期离开庄子一段时间。”
此言一出,李助、蒋敬等人皆感意外,纷纷看向周天。李助开口问道:“庄主欲往何处?为何事先未曾听你提起?”
周天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道长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父亲曾提及,想将我母亲的骸骨从老家迁来之事?”
李助略一思索,点头道:“嗯,确有此事。老爷当时颇为伤感。”
周天叹道:“是啊。这些日子,我看咱们庄子内外诸事都已逐渐步入正轨,便想起了这桩心事。其实我早想去办,只是先前咱们人手紧缺,根基未稳,我若离开,唯恐你们应对不来,故而一直拖延。如今庄内有诸位哥哥坐镇,人才济济,我也可放心前去办理此事了。”
李助、蒋敬等人闻言,纷纷动容。他们皆知周天平日看似惫懒,实则重情重义,心思细腻,凡庄中大事、众人难处,他从不推诿,总会设法解决。此刻听他为了安顿亡母骸骨、了却父亲心愿而甘愿长途跋涉,心中更是增添了几分敬重。
蒋敬关切地问道:“庄主孝心可嘉,此乃人伦大事,确实不宜再拖。不知庄主打算何时动身?”
周天也是个爽利性子,既然决定,便不拖泥带水:“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动身。早去早回,也好了却这桩心事。”
李助沉吟道:“明日?是否过于仓促了些?路途所需一应物品,随行人员……”
周天嘿嘿一笑,打断道:“道长放心,此事我已暗中筹划多日,路线、盘缠、已心中有数,无需随行人员。接母亲骸骨归来,并非与人争斗,料想途中也无甚大风险,只是需要耗费些时日。我走之后,庄内一切事务,就全仰仗诸位哥哥多多费心了!”
众人见周天心意已决,且安排似乎颇为周全,便不再多劝,纷纷起身,肃然抱拳:“庄主放心前去!庄中事务,自有我等,定不让庄主有后顾之忧!”
见众人如此,周天心中大定,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举起重新斟满的酒碗:“好!有诸位哥哥此言,我便可安心启程!来,满饮此碗,预祝我此行顺利!”
厅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碗筷碰撞声、豪言笑语声交织在一起,直至夜深。
与此同时,周老爷独自在自己房中,对着一盏孤灯,正思念亡妻,神情黯然。忽有下人轻轻敲门入内,低声禀报道:“老爷,方才前厅饮宴时,听庄主言道,他明日便要动身,去接老夫人骸骨归来。”
周老爷闻言,猛地一怔,急忙追问:“你所言当真?听得清楚?”
下人肯定地答道:“千真万确!庄主亲口所言,席间诸位头领都听到了。说是明日一早便出发。”
周老爷确认之后,呆立半晌,挥手让下人退下。待房门关上,他缓缓坐回椅中,望着跳动的灯花,心中百感交集,那股积压的伤感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欣慰所取代,眼圈竟有些发热,喃喃自语道:“这小子……终于是真的长大了,成人了……懂得为父分忧,顾念家族根源了……好,好啊……以后,我这把老骨头,或许真能少操些心了……” 灯光映照下,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