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后方园林里的新住处,比之前疗养的小院更宽敞些,是个独立的小小院落,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自带一个小厨房和淋浴间。虽然不如栖霞山别院那么贴近自然,但胜在安静方便,离会馆主楼不远,却又被茂密的竹木隔开,私密性很好。
明渊显然花了心思。房间里的布置简洁舒适,既有符合现代生活习惯的设施,也点缀着一些雅致的传统元素。客厅的博古架上甚至还摆了几件看着有些年头的瓷器和小摆件,不知是会馆的藏品还是明渊的私藏。
朔夜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紫檀木盒小心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没有立刻再次打开,而是先去冲了个澡,洗去一身并不存在的尘埃和茶话会带来的、微妙的社交疲惫感。
等他擦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走出来时,无限已经泡好了一壶清茶。小黑则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本从会馆少年读物区借来的、关于现代人类社会常识的绘本,正看得认真。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柔和的壁灯,光线温暖。窗外夜幕低垂,园林里点缀着地灯,勾勒出竹影婆娑。
朔夜走到茶几边坐下,再次打开了木盒,取出那本《墨玉点滴》。
这一次,他看得更慢,更仔细。
指尖拂过略微粗糙的纸张,感受着水墨的纹理。清凝的画技极好,不仅仅是形似,更捕捉到了神韵。那只小黑猫眼中的好奇、狡黠、懒散、偶尔闪过的深沉,都被细腻地呈现出来。旁边的注语也充满了生活气息,仿佛能听到清凝带着笑意的轻柔嗓音。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尝试用虚实之瞳看穿老君一个简单障眼法时的得意(旁边清凝注:墨丸甚聪慧,然老君之阵,岂止一层?偷笑。);看到了他因为偷吃玄离珍藏的、用灵火烤制的超大号鱼干被追得满院子跑(注:玄离暴怒,扬言三日不与之语,然翌日即破功,复投喂之。);看到了北域惊变前夕,他在蓝溪镇屋顶上,望着远天那丝不祥绿气时,背影难得的凝重(注:彼时未知,墨丸已有所觉。此去经年,险阻万千。幸甚,终得团圆。)。
一页页翻过,像是沿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或温馨、或惊险、或热血、或平淡的岁月。那些他作为“穿越者”初来乍到的疏离与彷徨,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蓝溪镇的阳光、同伴的笑闹、共同的战斗与守护,一点点融化,沉淀为心底最坚实的归属。
无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安静地喝着茶,目光偶尔扫过画册翻开的那一页,看到熟悉的场景,眼神也会微微波动。有些事,他也是画册的旁观者或亲历者。
小黑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跪坐在朔夜身边,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
“朔夜前辈,这是你小时候吗?好小一只!”小黑指着画册上一只蜷在清凝膝头打盹的小黑猫。
“嗯,那时候还叫墨丸。”朔夜笑了笑,指着旁边一行小字,“看,清凝还记着日期呢,换算成人类历法,大概是……唐朝某年?”
“哇,这么久以前!”小黑惊叹,“那时候师父呢?”
无限放下茶杯,淡淡道:“在执行任务。”
朔夜翻到一页,画的是兴国立业时,他在工地上用万相拟态模仿工具,协助工匠的场面。旁边还有他一身尘土、却眼睛发亮地跟无限比划着什么的样子。“喏,你师父在这儿。那时候还是个……嗯,比较不那么面瘫的年轻人。”
无限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小黑看着画中年轻的无限,又看看现在沉稳的师父,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师父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差不多。”无限言简意赅。
“才怪,”朔夜嗤笑,“那时候话可比现在多一点点,也会笑——虽然笑得跟冰块裂开似的。而且特别较真,我稍微用点现代知识‘作弊’,他就非要追根究底问原理,问得我头大。”
小黑想象了一下师父追着朔夜前辈问问题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
三人就这样,一页页看着,朔夜时不时解说两句,吐槽两句,回忆两句。无限偶尔纠正一下时间或细节,更多时候是沉默地聆听。小黑则睁大眼睛,努力想象着那个遥远的、画册中的世界。
当翻到北域惊变部分时,画风陡然一变,笔墨间多了惊心动魄的张力。看到自己燃烧性命发动轮回召唤的那一页,朔夜的手指顿了顿。旁边清凝的注语很长,笔迹略显急促,记录着那一刻的震撼、担忧,以及最后看到他和清凝灵体并肩稳住战局时的泪中带笑。
“那时候……很痛吧?”小黑小声问。他经历过透支,知道那滋味。
“还行,死不了。”朔夜轻描淡写,合上了画册,没再往后翻。最后那幅未完成的现代草图,他暂时不想让小黑看到太多。“都过去了。”
他将画册重新放回木盒,手指抚过盒盖上“回响”二字,心中一片温软宁静。这份礼物,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平疲惫,确认来路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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