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清晨,是被鸟鸣唤醒的。
不是那种城市里零星的、怯生生的啼叫,而是成片的、欢快的、肆无忌惮的大合唱。从第一声清越的领唱划破朦胧的天光开始,各种高低粗细、婉转啁啾的鸟鸣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生机勃勃的声浪,穿透薄薄的窗纸,唤醒了沉睡的院落。
小黑第一个醒来。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听到窗外热闹的鸟鸣,睡意立刻飞走了大半。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推开房门。
庭院里弥漫着乳白色的晨雾,湿漉漉地挂在青石板和海棠树的枝叶上。木老根已经起来了,正拿着长柄竹帚,一下一下,极有韵律地扫着昨夜新落的几片梧桐叶。扫帚划过石板的沙沙声,混在鸟鸣里,有种别样的安宁。
“木爷爷早。”小黑小声打招呼。
“小黑少爷早啊。”木老根停下手,笑眯眯的,“山里湿气重,多穿件衣裳。灶上煨着小米粥,老婆子还蒸了菜包子,一会儿就好。”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也开了。
朔夜打着哈欠走出来,头发有些乱,身上随便披着那件深灰色开衫,眼神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中隐约的食物香气,眼睛亮了一下:“有包子?”
“有,野菜馅的,鲜灵着呢。”木婆婆端着一簸箕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青菜从后院走过来,笑容满面,“朔夜大人也起了?热水在灶房,洗漱好了就能吃早饭。”
无限是最后一个出现的。他已经收拾齐整,玄衣黑发,一丝不苟。晨雾在他周身似乎自动散开些许,他走到井边,打了桶冰凉的井水,简单洗漱。
早饭摆在堂屋。金黄粘稠的小米粥,一碟胖乎乎的野菜包子,一碟木婆婆自己腌的脆萝卜条,还有一小碗水煮蛋。简单,却透着用心和山野的清新。
朔夜一口气喝了半碗粥,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野菜特有的清苦回甘混合着面皮的麦香,确实鲜美。他满意地眯起眼:“木婆婆,您这手艺,不开个包子铺可惜了。”
木婆婆被夸得合不拢嘴:“山野粗食,你们不嫌弃就好。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无限吃得依旧斯文,但速度不慢。小黑则对脆萝卜条情有独钟,咔嚓咔嚓嚼得欢快。
饭毕,晨雾已散了大半,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给庭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今天怎么安排?”朔夜伸着懒腰问。
“去看枫叶!”小黑立刻举手,他昨晚就惦记着了。
“行,那就去看枫叶。”朔夜从善如流,又看向无限,“你呢?一起还是……”
“同去。”无限言简意赅。
跟木老根夫妇打了声招呼,三人便出了别院,沿着屋后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朝着后山向阳坡走去。
山间的空气清新得醉人,带着泥土、腐叶和草木的混合气息。小径蜿蜒向上,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开始变色的杂树。阳光透过逐渐稀疏的枝叶,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松软的沙沙声。
小黑走在最前面,像个精力无穷的小探险家,不时被路边的野果、奇特的石头或匆匆跑过的小动物吸引。朔夜跟在后面,时不时出声“科普”两句。无限走在最后,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四周,既是一种警戒,也是一种对环境的观察和记忆。
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当小径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时,一片绚烂的红云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那是一片规模不小的枫林,生长在向阳的缓坡上。时节正好,大部分枫叶都已转为鲜艳的红色,深浅不一,从橘红、绯红到深绛,层层叠叠,在秋日阳光下燃烧般绚烂。间或还有几株未完全变色的,残留着金黄或橙黄,点缀其中,更添丰富。风吹过时,整片枫林如同翻涌的火海,发出潮水般的哗哗声,无数红叶脱离枝头,打着旋儿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红雨。
“哇——!”小黑张大了嘴,看呆了。他在城市和会馆见过盆栽或零星的枫树,何曾见过这般壮阔绚丽的自然画卷。
朔夜也吹了声口哨:“不错,这景致对得起‘栖霞’这名字。”
连无限的目光也在那片火红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微柔和。
三人走进枫林。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于糖炒栗子的干燥甜香。阳光被枝叶过滤后,变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照亮飞舞的尘埃和飘落的红叶,如梦似幻。
小黑兴奋地在林间跑来跑去,试图去接那些飘落的叶子,或是仰头看着被红叶分割成碎片的蓝天。朔夜找了个树根凸起、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背靠树干,眯起眼睛,享受着透过红叶缝隙洒下的、暖洋洋的光斑。无限则站在不远处,看着小黑玩耍,偶尔抬手,用一道极细微的气流,托住一片即将落在他头顶的、特别完整的红叶,让它轻轻飘到小家伙摊开的手心里。
“师父!你看这片,形状好完整!”小黑献宝似的捧着叶子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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