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那个婴儿)的存在,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毒石,在叶知秋早已因绝望和麻木而近乎冻结的心湖中,激起了最深沉、最粘稠的涟漪。那不是母爱,绝非。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扭曲、近乎同源相斥又命运相连的、冰冷刺骨的感知。每次叶小晚抱着那青白安静、睁着漆黑眼眸的婴儿靠近,每次那空洞死寂的目光仿佛无意、却又精准地掠过她的脸,叶知秋都能感到灵魂深处一阵细微的、被标记般的战栗。
而叶小晚,这个“母亲”,则彻底沉浸在了这扭曲的“天伦之乐”中。她对墨儿的痴迷,甚至超越了过去对叶知秋那种偏执的占有。墨儿几乎从不离手,喂食、擦洗、甚至只是静静凝视,都能让她脸上泛起那种近乎朝圣般的、满足到诡异的光芒。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用视线锁死叶知秋,仿佛叶知秋这个“生母”和“伴侣”的存在,已因墨儿的降生而得到了“确认”和“稳固”,价值略有降低,只需确保不脱离掌控即可。
叶知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叶小晚的注意力,出现了短暂的、不易察觉的偏移。这是一个破绽,一个在长达数月、令人窒息的精神凌迟中,出现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缝隙。
杀意,并非突然涌现。它早已在无数个被羞辱、被掌控、被视若无物的日夜中,悄然滋生,如同地底缓慢流淌的岩浆,被那“虚空之主”的真相和墨儿降生的终极绝望所催化,终于沸腾到了必须喷发的临界点。
但她知道,绝不能是激烈的反抗,不能是咬牙切齿的仇恨。那正是叶小晚(或者说其背后的意志)所期待的“激烈情感”和“养料”。她需要的,是融入,是伪装,是比这扭曲的“甜蜜”更极致、更“真挚”的表演,然后,在对方最放松、最沉浸于这虚假幸福的一刻,给予最温柔、也最致命的一击。
机会,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悄然降临。
连日的阴雪终于停歇,惨白的日光勉强穿透云层,将一丝稀薄的光晕投进冰冷破败的土屋。叶小晚抱着墨儿,坐在靠近门口、有光的地方,低垂着头,正用一把缺了齿的旧木梳,极其轻柔地梳理着墨儿那稀疏得几乎看不见的、胎毛般柔软的头发。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梦幻般的笑意,嘴里哼着那首不成调的、古老的歌谣。墨儿依旧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安静地任由她摆布,小小的身体在粗糙的襁褓中,一动不动。
叶知秋靠在最里侧的土炕上,身上盖着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她静静地看着门口那对“母子”,银眸深处,冰冷如万载玄冰,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制在最深处,一丝不露。
良久,她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她先是用一只手,撑着冰冷的炕沿,尝试着,一点一点,挪动自己因为长期卧床而酸软无力、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动作很慢,带着明显的艰难和虚弱,额角甚至因为这点微小的努力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的目光,却始终“痴痴地”、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了“疲惫”、“疏离”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的意味,落在叶小晚和墨儿的身上。
叶小晚似乎沉浸在为墨儿“梳妆”的仪式中,并未立刻察觉。直到叶知秋挣扎着,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炕沿,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时,叶小晚才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在瞬间的警惕和审视之后,迅速被一种混杂了不悦和隐隐担忧的情绪取代。“姐姐?” 她停下哼唱,皱了皱眉,“你不好好躺着,乱动什么?小心扯着伤口。” 语气是惯常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关怀”,但那份不悦,清晰地表明了她对叶知秋擅自“行动”的打扰感到不快。
叶知秋没有立刻回答。她喘息着,脸色苍白,银眸中却努力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以往的冰冷或空洞,而是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色,仿佛强忍着什么剧烈的情绪。她看着叶小晚,又看向她怀中的墨儿,嘴唇颤抖了几下,才用嘶哑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低低道:
“我...我想...看看...墨儿...”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和一种刻意放软的、近乎卑微的祈求。目光更是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一丝怯懦的渴望,紧紧锁在墨儿那青白的小脸上。
叶小晚愣住了。
这是自墨儿出生以来,叶知秋第一次主动提出要看孩子,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服软”和“渴望亲近”的姿态。在过去数月乃至“婚后”漫长的时间里,叶知秋对她、对这个“家”、对即将出生的“孩子”,表现出的只有抗拒、冷漠、或死寂的麻木。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水光的软弱注视和卑微请求,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叶小晚那被“幸福”和“掌控”填满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异样的涟漪。
警惕,本能地升起。但另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满足感和炫耀欲,也随之翻涌上来。看,连这个一直冷漠抗拒的“姐姐”,这个“生母”,最终不也“屈服”了吗?不也开始“渴望”接近她和墨儿这个“完美”的核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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