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蜷缩在冰冷粗糙的山石下,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山风穿透她单薄破碎的衣裙,带走最后一丝体温,却带不走那从灵魂最深处渗出的、足以冻结意识的寒冷。
辰星离开了。踢了踢“父亲”僵硬的尸体,说了句“戏演完了”,便像个完成任务的演员,平静地、头也不回地走向“后台”,留下这血腥的舞台和彻底崩溃的“女主角”。
乐云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焦距。视线穿透眼前陈默那焦黑塌陷的胸膛,穿透他失去生息的平静面容,穿透远处噬空影狼庞大的、正在缓慢消散的尸骸,穿透这被战斗彻底犁过一遍、支离破碎的山川大地,一直望向虚空,望向那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失去了颜色,失去了“真实”的质感。夫君的“死”,儿子的“背叛”,过往数十年的“幸福”,甚至包括此刻蚀骨的“痛苦”与“绝望”...都像是投射在幕布上的、拙劣的皮影戏,光影晃动,人声嘈杂,却空洞无物,一戳即破。
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认知,不再是来自外部的警告,不再是怀疑的种子,而是彻底内化,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冰冷的“现实”。她“感觉”不到悲伤了,感觉不到恨了,甚至感觉不到冷了。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能将灵魂都彻底消融的虚无。
但就在这绝对的虚无与死寂中,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与这片灰白背景融为一体,成为这“梦境废墟”一部分的临界点上——
灵魂最深处,那点之前因为极致的荒谬、痛苦与崩溃而被动“刺”出的、微弱却尖锐的“清醒”刺痛,再次跳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自发的、无意识的悸动。仿佛是感受到了宿主意识即将彻底“归零”,这点刺痛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的力量!它不再仅仅是“刺痛”,而是化作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冰冷的“认知闪电”,狠狠劈开了乐云那被虚无笼罩的意识!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我’的感知,‘我’的情感,‘我’的经历,都是被‘设定’好的,‘剧情’需要的...”
“那么...”
“‘我’是谁?”
“‘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会感到这些?”
“‘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的‘存在’本身...意义何在?”
一连串冰冷、理性、完全剥离了情感色彩的诘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她此刻存在的核心。这不是哲学思辨,而是一种源于生存本能的、最原始的、对“存在”本身的质询。
既然一切皆虚,那么此刻正在“感受”这虚无、正在“思考”这虚妄的“我”,又是什么?是这虚妄的一部分?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本身,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水中的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引发了剧烈的、连锁的反应!
“嗡——!”
乐云的眉心,那点自“柳慕云”这个身份诞生(或许是梦境赋予)以来,便一直存在、代表着“星辰本源”的银蓝色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它不再散发出温和的星辉,而是迸射出一种尖锐、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银灰色的光芒!
这光芒并非向外照射,而是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向内坍缩,钻入她的识海,钻入她的灵魂深处!所过之处,那一片被虚无和灰白覆盖的、代表她“梦境意识”的领域,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画卷,开始大片大片地剥落、溶解!露出下方...更加混乱、更加黑暗、更加难以名状的、仿佛由无数破碎信息流、扭曲规则、负面情绪沉淀物构成的混沌底色!
是“梦境”本身的底层结构!是支撑这个虚假世界的、肮脏混乱的“地基”!
“啊——!!!”
乐云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这并非**的痛苦,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剥开”、意识被强行拽入更深层、更本质的“虚无”与“混乱”时,产生的、超越一切承受极限的“存在性”剧痛!她感觉自己的“自我”正在被那银灰光芒和下方涌出的混沌疯狂撕扯、搅拌、湮灭!
但就在这湮灭的边缘,在“柳慕云(乐云)”这个梦境身份即将彻底崩溃消散的刹那,在那银灰光芒与混沌底色激烈交锋、扭曲撕扯的中心点,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稳定、坚韧、散发着一种与周围一切“梦境”造物截然不同的、真实不虚气息的“光点”,被硬生生地从她灵魂最深、最隐蔽的角落,挤压、暴露了出来!
那“光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被高度压缩、封印的“信息”或“坐标”。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不断缓慢旋转的、灰紫色与银蓝色交织的、类似“漩涡”或“星云”的形态。内部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属于“陈默”的混沌波动,以及另一缕更加微弱、却同根同源的、属于“柳慕云”本体的星辰气息。两种气息以一种极其精妙、脆弱却又顽强的方式交织共存,共同构成了这个“光点”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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