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卷起焦土与血腥,拂过柳慕云(乐云)僵跪的身影。她怀中,陈默的躯体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失去温度,变得僵硬。指尖残留的触感,冰冷、粗糙,如同抚摸一块正在风化的顽石。所有的灵力,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温柔,都已从这具身体里彻底流走,只剩下一个名为“陈默”的空壳。
“父亲...父亲是为了我...” 辰星跪在一旁,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的、充满痛苦与自责的呜咽,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落。他紧紧攥着陈默冰凉的手,指节发白,仿佛想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温度传递过去,又仿佛只是想抓住这最后一缕虚幻的依托。
这副景象,任谁看了,都会为这对“孤儿寡母”掬一把同情泪,为陈默的“牺牲”扼腕叹息。
乐云却只是呆呆地跪着,泪水无声地流淌,视线空洞地落在陈默那失去血色的、平静得有些安详的脸上。那最后的求救意念——“慕...云...对不...起...护好...辰...” ——还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离开她?对不起留下她和孩子?
护好辰星?是啊,他用生命护住了他们的“孩子”。然后呢?然后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冰冷、残酷、充满血腥味的废墟里?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的荒谬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甚至压过了最初的、灭顶的悲痛。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以他的修为,以他的智慧,面对那头妖兽,真的就没有更好的、能保全自己性命的方法了吗?非要如此惨烈,非要如此“英勇”,非要如此...恰到好处地,死在她面前?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跗骨之蛆,再也无法驱散。它冰冷、尖锐,带着某种洞悉本质的残酷,开始疯狂地撕扯着她那被“丧夫之痛”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心防。
假的...都是假的...
那个银发女子凄厉的呼喊,再次穿透记忆的迷雾,在她灵魂深处尖锐地回响。
假的?什么假的?夫君的死是假的?眼前这冰冷的尸体是假的?辰星的悲痛是假的?这蚀骨的痛苦...也是假的?
不!这痛如此真实!这冰冷如此刺骨!这失去一切的绝望如此清晰!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她的心,在极致的痛苦之下,却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深处,是一片更加冰冷、更加黑暗、更加...虚无的底色?仿佛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悲痛、绝望、荒谬,都只是浮在那片虚无底色之上的一层脆弱、易碎的薄冰?
“母亲...” 辰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嘶哑地唤道,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无助,“您...您别吓我...父亲他...他已经...您要保重身体...”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乐云颤抖的肩膀,指尖带着一丝未散的、属于少年人的温度,以及...一丝极淡的、混杂在悲痛气息下的、难以察觉的紧绷。
就是这一丝几不可查的紧绷,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乐云心中那疯狂滋长的荒谬感与怀疑。
她猛地抬头,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住辰星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集合了她与陈默的优点,俊朗,年轻,此刻写满了“悲痛”与“孺慕”。可为什么,在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一双冰冷、讥诮、充满了算计与恶意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令人心悸的画面重叠——是那个意图“偷走”辰星的银发女子吗?不,似乎...又不太一样。
“母亲?” 辰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视线,却又强行忍住,脸上的悲痛之色更浓,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与不解,“您...您怎么了?父亲他...”
“闭嘴!” 乐云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疯狂的戾气。她一把挥开辰星试图搀扶的手,力道之大,让修为已至金丹期的辰星都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别碰我!” 她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目光依旧死死锁在辰星脸上,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语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怀疑,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辰星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更深的“悲痛”与“委屈”掩盖:“母亲!您不相信我吗?您也看到了!是那畜生!那畜生突然攻击我!父亲是为了推开我才...才...” 他说着,泪水再次涌出,指向不远处那噬空影狼庞大的尸体,“我...我后来拼了命,才为父亲报了仇!您看,它已经死了!父亲他...他若在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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