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栖云轩流淌得格外温软缓慢,如同蜜糖,将每一日都包裹得甜腻而安宁。婴孩的降生,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彻底打开了孕云(或许此刻该称她为“乐云”?)心中那扇通往“幸福”的大门,也似乎冲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疑虑的阴霾。
孩子取名“辰星”,是乐云起的。陈默含笑点头,说这名字极好,蕴含星辰,光明璀璨。小辰星生来便与众不同,不仅眉心生有淡淡的银蓝星痕,身体更是异常强健,几乎不染凡尘病恙,饿了会咿呀示意,困了便安然入睡,极少哭闹,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眼睛看人时,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柔软。
乐云几乎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了孩子身上。亲自哺乳,亲手缝制小衣,每日以最温和的星辰灵力为小家伙温养经脉,哼唱着模糊记忆里的童谣哄他入睡。陈默也俨然成了最称职的父亲,处理完必要的宗门事务,便立刻回到栖云轩,抱着辰星逗弄,笨拙却无比认真地学习换洗尿布,或是盘坐在一旁,看着乐云母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与温柔。
日子平静得令人沉醉。乐云有时甚至会觉得,那夜与另一个“柳慕云”(清云)的相遇,那些关于梦境、虚空、阴谋的骇人话语,真的只是孕期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看,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夫君的爱护,孩子的依恋,师长的关怀,同门的祝福...这难道不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只有在极偶尔的深夜,当辰星熟睡,陈默也在身畔气息平稳,万籁俱寂之时,乐云会在沉睡边缘,感到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悸动,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但当她凝神去感知,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只有满心的安宁与疲惫,催促她沉入更深的睡眠。
她不知道,在她每一次安然睡去,意识沉入那由“天伦之乐”构筑的美好梦境时,栖云轩的月光下,总会有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是清云。
她的身影比上次出现时更加虚幻,眉心的银色裂痕也黯淡了许多,仿佛风中残烛。她总是静静地站在窗外,或是立在廊下阴影中,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屋内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景象,看着乐云脸上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看着陈默那堪称完美的温柔,看着小辰星一天天长大,那纯净眼眸中渐渐染上属于这个“世界”的、无忧无虑的欢快。
清云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近乎绝望的焦灼。她能感觉到,乐云的意识正在这“美好”中越陷越深,与这个梦境的绑定越来越牢固。而那枚逆转秘法的印记,以及乐云与“外面”本体的那点微弱联系,正在被这甜蜜的梦境之力不断侵蚀、消磨,如同阳光下的薄冰。
不能再等了。
清云做出了决定。她无法强行唤醒沉溺其中的乐云,那只会引发梦境激烈的反扑,甚至可能伤及乐云这缕意识本身。但她或许可以...釜底抽薪。
既然这个“孩子”是这个“幸福梦境”最核心的支柱,是让乐云彻底沉沦的“锚点”,那么,带走他,毁掉这个“锚点”,是否就能在乐云心中撕开一道口子,让她重新看到“真实”的裂痕?
这很危险。这个“辰星”绝非普通婴孩,他是“虚空之种”嫁接计划的“桥梁”与“容器”具现化,是梦境精心催生的“关键道具”。触碰他,带走他,必然会引起梦境本身,以及那个“陈默”的剧烈反应。她很可能失败,甚至彻底暴露,被梦境力量吞噬。
但这是唯一可能撼动眼前这铁板一块的“幸福”的办法。为了“外面”的本体,也为了眼前这个沉沦在虚假幸福中、即将万劫不复的“自己”,她必须冒险。
时机,选在了一个看似最平静的午后。
陈默被掌门传召,似乎是商议一件宗门要务,一时半刻回不来。乐云刚刚哄睡了辰星,自己也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便在辰星的小床边支了张躺椅,伴着孩子平稳的呼吸声,浅浅睡去。阳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斑,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清云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在室内凝聚。她比之前任何一次出现都要凝实一些,显然是调动了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她走到小床边,低头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孩。
小辰星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憨态可掬。他周身萦绕着极其纯净温和的星辰灵气,眉心那点银蓝星痕散发着微光,与乐云的气息隐隐共鸣。抛开其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与可怕本质,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心都要化开的、完美的婴孩。
清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却蕴含着特殊“隔绝”、“隐匿”、“牵引”道韵的银蓝星辉。这星辉与乐云的力量同源,却又更加内敛、晦涩,仿佛专门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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