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驱寒药膳包的研制,比预想中更难。
并非方子难寻。《金匮要略》、《伤寒杂病论》中关于寒湿痹症的论述不少,常用药材也无非附子、桂枝、羌活、独活、川芎之类。难的是“有效”与“可用”之间的平衡。
“将士戍边,条件艰苦,不可能每日费时煎煮。必须做成便于携带、易于烹煮的料包,且味道不能过于苦涩难咽。”沈清辞将又一版失败的样品从砂锅中舀出少许,浅尝即止,眉头微蹙,“附子毒性需反复煎煮去除,但若制成料包让将士自行熬煮,火候时长难以掌控,风险太大。”
苏婉在一旁记录着配比,闻言抬头:“要不……用炮制过的附子?或减少其量,加重桂枝、姜片这些温通之品的比例?”
“附子祛寒逐痹之力,无可替代。”沈清辞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几袋周记“抵债”来的药材上,“除非……”
她起身走过去,解开一袋标注为“制附子”的麻袋,抓出一把灰黑色、边缘微卷的薄片,凑近鼻尖细闻,又取了少许在指尖捻开。忽然,她动作一顿。
“不对。”
“什么不对?”苏婉凑过来。
沈清辞将药片摊在掌心,对着窗光仔细查看:“这炮制火候过了。你看边缘焦黑,闻之略有焦苦气,却少了附子炮制后应有的‘微麻’底味。而且……”她用手指搓了搓,“质地过于酥脆,像是被反复蒸晒过度,药效恐已流失大半。”
苏婉一惊:“周记敢以次充好?还是……”
“不是周文昌。”沈清辞眼神冷了下来,“他既已服软交出渠道,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做手脚自寻死路。这批货,是有人混进来的。”
她快步走到其他几袋药材前,分别抓出羌活、独活、川芎等查看。果然,羌活香气淡薄,独活断面颜色不正,川芎个头偏小且多有虫蛀痕迹。看似都是常用药材,细查之下,要么炮制不当,要么年份不足,要么干脆就是劣品。
“难怪周记肯这么痛快将库存‘平价’转出。”沈清辞将劣药扔回袋中,拍了拍手上尘灰,“这批货,根本就是他们早准备好的‘废料’,专等着坑接手的人。若我们用了这批药,无论研制药膳包还是日常售卖,效果必定大打折扣,口碑顷刻崩塌。而他们,或许早就在下一批‘好货’上抬高了价格,等着我们回头去求。”
苏婉气得脸色发白:“好歹毒!这是要断我们根本!清辞,现在怎么办?重新采购优质药材时间上来得及吗?太后那边……”
“药材我有办法。”沈清辞心思急转。自家山地所产尚未大规模采收,远水解不了近渴。周记的常规渠道虽已拿到名录,但临时采购也需要时间。况且,对方既然能在周记库存里做手脚,难保不会在其他渠道上也设卡。
“陈先生。”她朝后院唤了一声。
陈默应声而出,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显然刚外出归来。“姑娘有何吩咐?”
“我们手头现银还有多少?”
“店铺流动、加上近日预售药膳小册所得,约有一千二百两可用。”
“你亲自带人,分三路。”沈清辞语速快而清晰,“一路,持周记提供的药农名录,绕过所有县城药行,直接去最近的几个产药山村,现银收购优质羌活、独活、川芎、桂枝等,只要今年新收、品相好的,价格可上浮一成,但要求七日内必须到货。第二路,去邻县最大的药材集散市镇,同样现银扫货,但要分散在不同的、与周记无直接关联的中小药商处购买,避免被盯上。第三路,”她顿了顿,“持我的名帖和一部分银两,去拜访济世堂陈大夫、仁心堂李大夫,言明我们遇困,愿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临时借用他们部分库存应应急,日后加倍奉还,或可以独家优惠的药材渠道作为交换。”
陈默眼中闪过激赏:“姑娘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兼以情理动之。属下即刻去办。”
“还有,”沈清辞叫住他,“我们的人盯着周文昌,可有消息?”
陈默脸色微沉:“正要禀报。周文昌一家昨日午后离城,声称回祖籍。但我们的人暗中跟随,出城三十里后在黑松林附近跟丢了。今早,有人在林子深处发现了周家马车的残骸和马匹尸体,周文昌及其妻小……下落不明。现场有激烈打斗痕迹,树干上,有人用血写了……‘沈记偿命’四个字。”
空气骤然凝固。
苏婉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杀了周文昌一家,还想嫁祸给我们?!”
沈清辞闭了闭眼。周文昌固然有罪,但祸不及妻小。对方如此狠绝,一是灭口,二是要将这血债扣在她头上,让她彻底无法在清河县立足。
“县令大人那边,应该很快会收到消息。”陈默道,“现场血字指向明确,加上之前赵典史案、讲坛刺杀未遂案都未彻底了结,恐怕……”
话音未落,前堂已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衙役的高喝:“开门!县衙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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