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七,京城西市,“沈记·静颐轩”在细雨中悄然开张。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舞龙舞狮,只在店门口挂了一方素雅的青底金字匾额,上书“静颐轩”三字,笔力遒劲,据说是某位退隐翰林的手笔。门前两侧各摆一盆青松盆景,枝叶修剪得宜,透着几分禅意。
沈清辞站在二楼临街的雅间窗前,看着楼下陆续到来的客人。
苏婉从府城调来的老掌柜周伯正引着几位衣着体面的女眷入内,低声介绍:“二楼设有‘梅兰竹菊’四间雅室,每间可容六到八人小聚。今日开业,特供‘秋日养生宴’,每位二两银子。”
“二两?”一位夫人略显惊讶,“百味楼的头等席面也不过这个价。”
周伯笑而不语,只将人引至柜台前的水牌处。水牌用清秀的小楷写着今日宴单:
【前汤】玉竹百合鹧鸪汤
【主菜四品】菊花鲈鱼、陈皮山楂鸭、茯苓蒸鸡、杏仁豆腐
【点心】桂花山药糕、枣泥茯苓饼
【茶饮】定制养生茶(需问诊后配)
“每位客人的茶饮都需先由我们东家简单问诊,根据体质调配。”周伯解释,“所以虽是宴席,却是一人一茶,绝不混用。”
这般讲究让几位女眷来了兴致。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富贵,缺的是新鲜和体面。
沈清辞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雅间内。桌上摊着一张京城简图,上面用朱笔标注了几处位置:西市此地、东市一处待租铺面、城南书院街、城北贵人区……
“东家,”周伯上楼来,面露喜色,“开张半个时辰,四间雅室已订出三间。楼下散座也坐了六成。”
“好。”沈清辞点头,却无太多喜色,“注意观察来的都是什么人,特别是打听我们底细的。”
周伯神色一凛:“您怀疑……”
“不是怀疑,是必然。”沈清辞走到茶案前,开始整理今日要用的药材,“京城水深,我们一个外来户,没背景没靠山,却敢开这么一家讲究的药膳馆,总有人会好奇,也总有人会忌惮。”
话音未落,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一个伙计匆匆上来:“东家,楼下有位客人,说要见您。”
“什么人?”
“他说姓郑,是从……”伙计顿了顿,“府城来的。”
沈清辞手中的钥匙微微一滞。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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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靠窗的位置,郑东家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免费奉上的迎客茶。见沈清辞下楼,他放下茶盏,笑容满面地起身:“沈姑娘,哦不,现在该叫沈东家了。京城一别不过月余,沈东家竟已在此开起这般雅致的铺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郑东家客气。”沈清辞神色平静,“从府城到京城,舟车劳顿,您这是专程来捧场的?”
“自然是捧场。”郑东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咱们毕竟也是旧识。不过——”他话锋一转,“沈东家可知,京城的药膳行当,和府城、县城可大不一样。”
“愿闻其详。”
郑东家压低声音:“京城有三大药膳字号,‘百草堂’背后是太医院院判的亲戚,‘仁寿坊’有户部侍郎的股,‘养生阁’更是宫里某位贵人的产业。这三家各占一片,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沈东家这‘静颐轩’开在西市,正好在‘百草堂’和‘养生阁’之间……”
他故意拖长语调,观察沈清辞的反应。
沈清辞却只是微微一笑:“多谢郑东家提醒。不过静颐轩做的不是药膳,是养生茶宴。客人来了,喝的是适合自己体质的茶,吃的是时令养生的菜,不与任何人争抢病人,也不贩卖治病的承诺。这应该……不算坏了规矩吧?”
郑东家笑容一僵。沈清辞这话说得巧妙——药膳常被人与“药”挂钩,容易惹来“非法行医”的麻烦,但她定位为“养生茶宴”,就只是饮食生意。
“沈东家果然伶俐。”郑东家重新端起茶盏,“不过京城这地方,有时不是你不想争,就能不争的。就像这盏茶——”
他忽然将茶盏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茶水泼了一地。
满堂皆惊。
“这茶里有虫!”郑东家站起身,指着地上的水渍高声道,“诸位看看!这黑点是什么?!”
几个坐在附近的客人凑过来,果然见水渍中有几个细小的黑点在蠕动,像是某种小虫。
“天啊!茶里真有虫!”
“这、这还能喝吗?”
周伯脸色大变,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沈清辞抬手制止。
她缓步走到那片水渍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然后用帕子拈起一只“虫”,放在掌心。
“郑东家,”她抬起头,神色依旧平静,“您说这是虫?”
“不是虫是什么?!”郑东家义愤填膺,“沈东家,我本是好心来捧场,谁知你竟用这等劣质茶叶待客!京城不比乡下,这等卫生,如何能让客人放心?!”
“这确实不是虫。”沈清辞站起身,将掌心展示给围观的客人看,“这是‘茶蠹’,专蛀存放不当的陈旧茶叶。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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