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的倒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息。后宫格局悄然洗牌,皇后与慧妃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因着这场风波更显紧张。前朝亦是暗流涌动,与静太妃、永宁侯府有旧或利益牵扯的官员或贬或调,空出的位置迅速被各方势力填补。萧执虽尚未正式回朝,但其在扳倒静太妃一事中展现的雷霆手段与深远布局,已让京中上下对其权柄与心计,有了更深一层的敬畏与忌惮。
沈清辞以正六品尚食之身,执掌尚食局药膳实权,风头一时无两。然而,这风口浪尖的位置,带来的不仅是权势,更是无数双审视、猜忌乃至嫉恨的眼睛。
药香阁的扩建与整顿紧锣密鼓。沈清辞以太后赏赐的温泉庄院为基础,招募了一批家世清白、心思灵巧的少女,由春桃和两位可靠的老嬷嬷带着,从辨识药材、炮制基本功开始,系统学习药膳制作。同时,她以“确保帝后药膳万无一失”为由,奏请内务府,在京城几大药材集散地设立了“定点采买、专人核验”的渠道,并暗中通过陈默留下的暗桩,监控着几条主要药材线的动向。
她很清楚,自己真正的根基,在于无可替代的专业能力与严密的品控体系。所以,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在改良药膳方剂、制定操作规范、培养核心团队上。对于尚食局内周尚食若有似无的掣肘、各宫妃嫔或明或暗的拉拢示好,乃至朝堂上开始零星出现的“女子掌膳,不合祖制”的杂音,她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与警觉,不轻易表态,亦不退缩畏惧。
一切似乎都在繁忙而有序地推进,直到那封来自北疆的密报,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信是萧执的亲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简短,却字字千钧:
“关外异动已确,鞑靼王庭遣使问责边市摩擦,实则大军已暗中集结。朔风关三日内必有战报。朝中主和之声恐起,然此战难免。吾不日将请旨出征。京中诸事,万望珍重,慎待‘故人’,尤防‘明枪’。若事急,可寻严嬷嬷或持玉佩,至城西‘听雨轩’。”
落款处,只有一个力透纸背的“执”字。
沈清辞捏着信纸,指尖冰凉。关外战事将起,他果然要亲征。而“明枪”二字,所指清晰——那些因她骤升、因药膳触及利益、或因萧执权势而嫉恨的势力,恐怕会趁他离京,对她发起更直接、更猛烈的攻击。皇后?周尚食?亦或是朝中某些将她视为“摄政王附庸”而欲除之而后快的派系?
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焚毁,灰烬落入铜盆。然后,她打开妆匣最底层,取出那枚他留下的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稍稍驱散了心中的寒意。
该来的,总会来。
***
两日后,朔风关八百里加急军报抵京:鞑靼三万骑兵突袭边境哨所,边军接战失利,损失数百,关外数个村落遭掠。战报虽未言明,但字里行间透出局势严峻。
朝堂大哗。主战、主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主和者以户部、部分文臣为首,强调去岁天灾、国库空虚、民生艰难,主张遣使谈判,以财帛换和平。主战者则以兵部、武将及部分清流御史为主,认为鞑靼贪得无厌,示弱只会助长其气焰,必须迎头痛击,以战止战。
争论持续两日,未有定论。第三日大朝,萧执一身玄色亲王蟒袍,于众目睽睽之下,出列请旨。
“陛下,北疆烽火已燃,鞑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谈无异于与虎谋皮,徒耗国帑,丧我国威。朔风关乃北疆门户,一旦有失,则河套震动,关中危矣。臣,萧执,请旨亲征,率京营精锐并调西北诸镇兵马,北出朔风,迎击鞑靼,必克复失地,扬我国威,保边境十年安宁!”
他的声音清朗坚定,响彻大殿,带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与不容置疑的决心。一时间,主战派士气大振,主和派也慑于其威势,暂缓了言辞。
皇帝高坐御座,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位权倾朝野、战功赫赫的皇叔。让他出征,固然能增加胜算,但其本就煊赫的军功与威望,是否会更加难以制衡?可若不让,朝中还有谁能担当此任?北疆局势,确实危急。
沉吟良久,皇帝终于开口:“摄政王忠勇可嘉,朕心甚慰。然出征乃国之大事,需详加筹划。兵部、户部,即刻会同摄政王,拟定出兵方略、粮草调度、后方支应等一应事宜。三日后,再行定议。”
这是同意了,但留了三天缓冲,既是让萧执准备,也是皇帝自己需要权衡,或许还要看看各方的反应。
退朝后,萧执被皇帝留下单独奏对。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萧执走出乾元殿时,神色平静,步履沉稳。
消息迅速传遍宫廷。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忧心忡忡,更多的人,则在暗中重新计算着自己的立场与筹码。
沈清辞是在药香阁听到消息的。彼时她正在核对一批新到的黄芪品质,春桃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了朝堂之事。
她放下手中的药材,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拿起另一片黄芪,对着光仔细查看纹理,声音平淡:“知道了。让王公公他们这几日警醒些,各处门禁、物料核查,再加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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