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沈家村陷入沉睡。
偶有犬吠,从村头传到村尾,更添寂静。月光很淡,云层厚重,是个适合夜行的天气。
沈清辞伏在村外山坡的灌木丛后,已经观察了小半个时辰。她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衣,脸上用锅灰和泥土涂抹得看不出本来肤色,头发紧紧束在脑后,用布巾包住。腰间别着萧执给的竹筒吹箭,怀里揣着那包痒粉,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硬木棍。
沈家村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辨。她家的老屋在村子东头,靠近山脚,原本是爹娘留下的三间砖房,现在被二叔一家占着。弟弟小明……多半被赶到原本堆放杂物的、挨着猪圈的土坯房里。
进村的路径有几条。大路太显眼,容易惊动看家狗。她选择从后山绕下来,穿过一片菜地,直接接近老屋的后墙。
行动前,她再次在脑中确认计划:潜入,找到小明,带走。尽量不惊动二叔二婶。如果被发现……用药粉或吹箭制造混乱脱身。目标是接人,不是复仇。
深吸一口气,她像猫一样滑下山坡,借着田埂和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村庄。
菜地的泥土松软,她小心避开菜畦,没有留下明显脚印。翻过一道矮篱笆,就来到了老屋的后院。
猪圈传来哼哼声和臭味。旁边那间低矮的土坯房,窗洞用破草席堵着,门是一块薄木板,用藤条拴着——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个挡板。
沈清辞的心揪紧了。小明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摸到土坯房后侧,用木棍尖端轻轻拨开墙缝的泥灰——土坯墙年久失修,缝隙不少。凑近缝隙,里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细微的、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小明。”她压着嗓子,用气声唤道。
呼吸声停了一瞬。
“小明,是阿姐。”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身影摸索着靠近墙缝。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一点,照亮了缝隙后一只黑白分明、却满是惊惶的眼睛。
“阿……阿姐?”小明的气声带着哭腔,又怕又喜,“真的是你?你……你没死?”
“阿姐没死,阿姐来接你了。”沈清辞鼻子发酸,但强行压住情绪,“听着,小明,阿姐现在弄开门,你什么都别拿,跟阿姐走。能走吗?”
“能!”小明的声音坚定了些,“我……我没事,阿姐。”
沈清辞不再犹豫,转到房前。门上的藤条系得很潦草,她用小刀轻易割断。轻轻推开木板门,一股霉味和馊味扑面而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小明蜷缩在角落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破得露出棉絮的旧袄子。孩子比记忆里更瘦了,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迸发出亮光。
“阿姐!”小明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浑身都在发抖。
沈清辞蹲下身,摸摸他枯黄的头发:“乖,不怕,阿姐来了。能自己走吗?”
“能!”小明用力点头,松开手,自己站起来。他确实很虚弱,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很亮,充满了信赖。
就在这时,主屋那边传来响动!是起床撒尿的声音,还有二叔沈大海含糊的嘟囔。
沈清辞立刻捂住小明的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紧贴土坯房的墙壁阴影里。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大海趿拉着鞋走出来,迷迷糊糊朝猪圈旁的茅房走去。他走到半路,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看向土坯房的方向。
月光下,土坯房的门……好像开了条缝?
沈大海酒醒了一半,疑心顿起,扬声喊道:“小明?死小子,半夜不睡觉作什么妖?”边说边朝土坯房走来。
沈清辞心脏狂跳。她一手将小明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竹筒吹箭。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个。麻药针只有三根,效果未知,而且一旦用了,就彻底暴露了。
沈大海越走越近,手伸向了门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汪!汪汪汪!”
村口方向突然传来激烈的狗吠,紧接着是好几户人家的狗跟着叫起来,很快连成一片。
沈大海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村口方向似乎有火把的光亮晃动,还有人声隐约传来。
“怎么回事?”主屋里,王桂花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出来,“大半夜的,谁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沈大海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也顾不得土坯房了,急忙朝村口走去。王桂花也跟了上去。
机会!
沈清辞不再犹豫,拉着小明,从土坯房后侧绕出,沿着来时路线,迅速没入后山的黑暗之中。她跑得很快,小明几乎是被她半拖着,但孩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拼命跟上。
直到彻底离开沈家村地界,钻进茂密的山林,沈清辞才停下来,靠着一棵树大口喘气。小明也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但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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