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码头之上。
燕山卫虽只有五百残军,却是气冲霄汉,杀意凛然。
那带血的铠甲,泛着寒光的兵刃,码头上的渔民们看在眼里,无不胆战心惊。
冯冬瓜驾着马车,飞驰而来。
待得车辆近前,沈青山不等马匹驻足,已然纵身跃出轿厢。
苏敖一见之下,匆忙靠近,低声唤道:“大哥,你可算是来了。”
“他们要做甚?”
“不知晓啊。领头之人,指名道姓,说是要见你。我让他们先行离开,别耽误修缮码头。结果他们不听,非赖着不走。”
“莫慌。”
沈青山大步流星走向残军,浑然不惧的来到最前方,拱手招呼:“众位要见沈某?所为何事?”
燕山军中,走出一名身着残破铠甲的百战老卒,手握钢枪,昂首挺胸,步伐稳健。
二人对面而立,四目相对,彼此分毫不让。
沈青山半眯着双眼,凝神静气,心头打定主意,若是一言不合,恐唯有刀兵相见,决不能任人上门勒索。
此例一开,往后买卖也甭干了。
码头上气氛有些冷冽,周围的乡亲们已知官家撤军一事,还道残军没了活路,想要抢劫。
遂各自握紧鱼叉,只待主家一声令下,誓死保卫家园。
领头的军将伸手入怀……
沈青山同样一手探向腰间,蓄势待发。
只见老兵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兜,而后当众打开,露出几个银锭,递上前去。
沈青山打眼一瞧,内里赫然装着昨日军营之中,捐赠的三百两银子。
他茫然不解:“这是何意?”
老兵将银钱放在地上,退后三步,单膝跪地,朗声而言:“我等已然得知沈家之事。
这三百两纹银,实乃贵府倾其所有。
军户人家,虽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懂得感恩二字。
昨日误会了沈员外,内心羞愧难当。今日特来奉还银钱,感念沈老爷高义。我军将士,心领了。”
兵卒言罢,领身后五百残军,齐刷刷跪地致歉:“燕山卫,感念沈老爷高义。”
沈青山懵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老兵不待回应,站起身,领着众人,转身便走。
沈青山瞅着对方不是往城中行去,不禁询问:“衙门安置你们去别处了吗?”
老兵摇头苦叹:“没有!我等打算重回宁远,与女真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沈青山吓了一跳:“什么?那不是和送死无异吗?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呀?你们家中的妻儿老小怎么办?”
“朝廷没有拨款,发不出军饷,连死伤袍泽的丧葬费都付不出。只命残军卸甲归田,却又无处安置。
我等还不如战死沙场,至少往后全家可免税负。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吧!”
沈青山无言以对,心知这些人没了活计,遂萌生了死意。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重返前线。
诚心以命报国,好成为烈士,换家人往后得以免除所有苛捐杂税。
他望着燕山残军渐行渐远的步伐,心头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此时,一名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围观人群,放声高呼:“且慢。”
沈青山回首一瞧文玉衡站了出来,大为狐疑。
耳听,文大小姐当众言道:“众位将士,朝廷既然已经勒令残军卸甲归田,你们便不再是军户。此时枉死,何其无意?不知可愿留在我沈家,谋口吃食?
不敢说吃饱穿暖,但起码能够每日和家人团聚。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尔等意下如何?”
燕山老卒尽皆顿住脚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沈青山闻言,身子剧烈颤抖,状若五雷轰顶,内心惊骇不已,暗道一声:“文玉衡疯了吧?五百残军?拖家带口数千人呢?
如此多人,吃穿用度可是天文数字。衙门都负担不起,老子拿什么供养?”
他想到此处,额头冒汗,快步向着文大小姐走去。
文玉衡见状,双膝跪在雪地之上,苦苦哀求:“老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们的背后还有数百个家庭,留下他们吧?”
沈青山弯腰低语:“你让一只耳咬啦?发病了吗?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凭空多出几千张嘴,老子拿什么供养?”
文大小姐冲其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呢喃:“先收下他们,把戏唱完,我回头向你解释。”
沈青山纠结半晌,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搀扶起文玉衡,假意为难:“夫人呐,不是为夫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爷,求您大发慈悲吧?”
“五百个家庭,我沈家全盛时期尚且养不起,更别说如今这点小买卖了。”
“……”
二人一番对话,最终沈青山勉为其难的点头应承:“罢了罢了,暂且留下吧。
先讲好,没有工钱。饭也未必吃的饱,只能凑乎活着。你们可愿意?”
燕山卫激动的热泪盈眶,领头老兵跪地叩首:“可以不要月银,只求每日能管家里人一顿饭。哪怕为奴为婢,也绝无怨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