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军营,一片萧瑟。
将士们得知皇帝派人前来传旨,相互搀扶着来到沙场之上。
有两名亲卫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缓缓近前。
沈青山定睛观瞧,发现那个半死不活之人赫然乃是魏昆。
他匆忙小跑上前,低声唤道:“魏兄,你没事吧?”
魏大个子面如死灰,神色痛苦的微微摇头。
此时。
王承恩稳步登上高台,吩咐随行之人拿出一卷明晃晃的圣旨。当众打开,朗声而言:“燕山卫接旨。”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尽皆跪了下去。
魏昆挣扎半晌,连爬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王太监见状,摆了摆手,柔声宽慰:“念及尔等护国有功,身有重伤者,可免大礼参拜。”
言罢,又换上一副抑扬顿挫的语气,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道圣旨的内容,经过朝廷一众高官们的商议。看得出来,润笔者遣词酌句,极为用心。
沈青山本就没怎么念过书,听的云山雾罩。好半晌,方才琢磨出一个大概。
其中内容,先是勉励了燕山卫的英勇杀敌之举,而后缅怀了阵亡的将士们。
鉴于钱指挥使战死前线,现升任魏昆接替指挥使之职,统领一卫兵马。
然而,眼下燕山卫已然溃不成军,所以朝廷决定,全军暂时卸甲归田。具体后续会有何安排,需得再等通知。
王承恩念完以后,军营里一片哗然。
不少人七嘴八舌的提出疑问:
“公公,朝廷何意啊?”
“是不是瞧我军已然打不了仗,便想命我等自谋出路?”
“卸甲归田?不就是裁军吗?”
“军粮呢?连饭也吃不上了吗?”
“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侥幸活着回来,往后可怎生过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啊,旨意里也没提出安置方案,拖欠的军饷,啥时候能补回来?”
“……”
沈青山也不明所以,腹中寻思:“朝廷难不成是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五百军户,拖家带口只怕不下数千人。连个安家费也没给,让这些人以后怎么办?”
王承恩眼见群情激愤,恐生变故,唯有放声高呼:“都肃静。皇上没有忘记尔等,朝廷也不会不管你们。
只是现下大战刚刚结束,又值入冬之际。燕山卫死伤惨重,已经无力征战沙场。
陛下有心让将士们好好养伤,等休养生息以后,再次组军,定然还要收复失地。
尔等莫要心灰意冷,地方衙门必会给众位一个妥善的安置方案。”
刘海柱从旁闻言,身子微颤,不自觉的瞪大眼睛,望了一眼王太监,心头骂娘:“怎生他娘的还有我的事啊?
这个该死的王承恩,也不提前通个气。早说啊,老子才不陪你来传旨。
朝廷不再发放军粮,也没有军饷,让本官如何安置他们?弄不好,可是要暴乱的呀!”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
刘知县一筹莫展的悄悄靠近沈青山身旁,压言询问:“你带了多少银子?”
“三百两。”
“全部发给这些兵卒吧。”
“啥?五百户呢?不顶事啊!”
“无多有少,先给了再说。其他的,后面再想办法。还是以你捐赠的名义吧。”
“哎,好吧。”
沈青山打开随身木匣,尴尬的从内里拿出银子,冲着四周拱手兴叹:“沈某带有一些钱财,留给将士们安家吧。”
面对此情此景,他实在也说不出多余的言辞。
当场有人义愤填膺的喝骂:“区区三百两,管个屁用?”
“一人五钱银子都分不到,连汤药费都不够,别说养家糊口了。”
“就是,打发要饭的呢?”
“咱们出征时,沈家带头捐赠了两万两。怎么?如今见我燕山卫死绝了,便只拿三百两出来打发我等?”
“姓沈的为富不仁,和当官的蛇鼠一窝。没有一个好人,我呸!”
“亏老子之前还心怀感激,原来他也是见风使舵之徒。”
“兄弟们,朝廷想用这么点钱打发人,我们不能答应。”
“就是,绝不答应。”
“……”
沈青山气愤不已:“他娘的,连我一块儿骂上了?老子捐钱还捐出错来啦?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可控。
魏昆躺在担架之上,伸出一只手捂着胸口,吃力的言道:“兄弟们,且静一静。”
燕山残兵,闭口不言。
魏大个子极力劝慰:“宁远城失守,我等吃了败仗,还有何面目要求过多?当兵之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
都莫要再多言,相信朝廷一定会给我等一个说法。先散了吧!”
王承恩近前两步,趁机将圣旨塞进魏昆手中,好言相劝:“魏指挥使,你可要约束好手下之人,静候朝廷后续指令。”
“臣,领旨。”
魏昆言罢,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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