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遇见江野,是在高二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他抱着一摞数学卷子撞进对方怀里,墨蓝校服上沾了片梧桐叶的影子,而江野低头笑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融化的奶油,“同学,走路看路啊。”
后来他们成了同桌。江野会把解到一半的物理题推给林深,指尖蹭过他手腕时带着汽水的凉意;林深会在早读课偷偷塞给江野温热的豆浆,看他用铅笔敲自己额头说“笨蛋,又买甜的”。放学路上,江野总把单车骑得飞快,林深追在后面喊“等等我”,风吹起少年们的校服衣角,像两只欲飞的蝶。他们在天台上分吃同一根冰棍,看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橘子味,江野突然说:“林深,以后我们要考去同一个城市。”林深含着冰棍点头,糖水黏在嘴角,甜得心慌。
高考结束那天,江野在漫天飞舞的试卷里抱住林深,下巴抵着他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水,“我没骗你,志愿表第一栏是你的城市。”林深回抱住他,眼泪砸在江野锁骨上,咸涩里混着少年独有的皂角香。
可现实像块突然裂开的玻璃。开学前一周,江野的电话再也打不通。林深攥着两张电影票在影院门口等到深夜,直到屏幕亮起“江野母亲”的来电。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眼睛疼,病床上的人瘦得脱了形,看见他时,江野眼里的光碎成了星子,却哑着嗓子说:“林深,忘了我吧。”
后来林深才知道,江野家族有遗传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那个说要和他看遍四季的少年,在拿到诊断书的那天,把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撕成了碎片。
林深去大学报到那天,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本旧笔记本,每一页都画着穿蓝校服的少年,最后一页写着:“林深,夏夜晚风很好,但别等一个会碎的人。”字迹被水晕开,像谁偷偷掉过的泪。
多年后林深在一场学术会议上偶遇江野。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腕上戴着心率监测表,笑起来依旧好看,只是眼底多了层化不开的雾。两人擦肩而过时,江野低声说:“我快二十五岁了。”林深脚步未停,却在转身的瞬间红了眼眶——他抽屉里还锁着半张没吃完的冰棍包装纸,上面用铅笔写着:“江野和林深,要永远在一起。”
只是有些承诺,像过期的糖,甜到发苦,却再也不敢尝。雪夜急诊与未拆的信
林深在心脏外科熬到第七个年头时,成了科室最年轻的主刀医生。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映着他冷静的侧脸,只有护士长知道,每次遇到遗传性心脏病患者,他口罩下的下颌总会绷得格外紧。
冬至那天深夜,急诊送来了个心脏骤停的病人。林深冲过去时,瞥见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指尖突然发颤——病历上的名字是“江野”。消毒手套戴到第二只时,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比仪器报警声还急。
开胸的瞬间,他看见那颗熟悉的心脏在肋骨下微弱搏动,疤痕组织像蛛网缠绕着瓣膜。“室颤!准备除颤!”林深的声音异常镇定,持手术刀的手却在面罩下微微发抖。他想起高中时趴在课桌上看江野睡觉,能清晰看见他衬衫下心脏跳动的频率,那时还笑着说“你的心跳声像小鼓,真吵”。
手术持续了八小时。当江野的心跳终于稳定在68次/分时,林深靠在手术室的墙上滑坐下去,后背全是冷汗。护士递来一杯热咖啡,轻声说:“江先生术前留了东西给您。”
那是个牛皮纸信封,边角磨得发毛,上面是江野熟悉的字迹,写着“林深亲启,25岁后可拆”。林深捏着信封走到医院天台,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信里没有病历单,只有张泛黄的照片——高二那年校运会,他和江野挤在观众席后排,江野叼着冰棍歪头看他,镜头抓拍到林深泛红的耳尖。背面用铅笔写着:“其实那天我心跳120次/分,不是因为跑步,是因为你靠得太近。”
三天后江野醒来,看见林深坐在病床边,眼下乌青得像团墨。“林医生,”他扯出个虚弱的笑,“技术不错。”林深没说话,只是把照片推过去。江野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少年的眉眼,忽然低声笑了,带着水汽:“我算过,手术成功率只有37%,本来想把这封信当遗书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从你消失那天起,我每年都去查遗传性心脏病的最新疗法,翻遍了所有医学期刊……”
江野望着窗外的雪,睫毛上落了层水光:“我怕你像我一样,把人生耗在倒计时里。”他顿了顿,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刻着半片梧桐叶,“本来想25岁那天求婚的,现在……”
林深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腕上的监测表,冰凉的金属下是有力的心跳。“江野,”他摘下口罩,露出七年未变的认真眼神,“现在医学进步了,你的寿命可以延长到正常水平。”他把戒指套进江野无名指,“但这次,换我来守着你,数每一次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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