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院的灯火,在永宁侯府这片深宅大院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周遭汹涌的暗流所吞噬。白日里锦荣堂的雷霆震怒、张嬷嬷带人肆无忌惮的搜查与羞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这座本就偏僻的小院彻底浸没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压之中。
春桃强忍着愤怒与委屈,默默收拾着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屋子,将被踩踏的药草小心扶正,将被扔在地上的衣物重新叠好。每一下动作都透着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屈辱与恐惧。
林微静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着《女诫》,手边是笔墨纸砚,履行着永宁侯“禁足抄书”的惩罚。她的神情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仿佛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父亲雷霆万钧的斥责、以及方才张氏爪牙的肆意践踏,都未曾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冰寒冷光,揭示着其下翻涌的暗流。
“张氏……果然迫不及待。” 她心中冷笑。禁足令刚下,搜查便至,这是何等急不可耐地要宣示主权、要将她彻底踩入泥淖!若非周姨娘的人“恰好”出现打断,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周姨娘……你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那看似解围的举动,背后是善意、试探,还是更深的算计?
“父亲的‘宽恕’……薄如蝉翼。” 全系于对靖王态度的揣测。一旦这层脆弱的平衡被打破,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手腕处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白日里与那位王爷惊险的近距离交锋,以及他最后那句冰冷而充满掌控欲的——“代价很高”。
“风暴眼……暂时平静,却危机四伏。”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禁足期,加速布局。
夜色渐深,窗外虫鸣唧唧,更衬得小院死寂。
然而,永宁侯府的权力中心——锦荣堂,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烛火通明的正厅内,永宁侯林擎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来回踱步,沉香念珠被攥得咯咯作响,显示出其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张氏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指尖用力绞着丝帕,眼中交织着未散的怒火与不甘。
“侯爷!您就真这么轻轻放过她了?!”张氏终于忍不住,声音尖利地打破沉默,“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刺客当街行凶,惊动京畿卫!最后竟是靖王府的人送她回来!这……这成何体统?!外人会如何议论我们侯府?会说我们治家不严,纵女招祸!御史台的折子怕是明日就要递到御前了!”
她越说越激动,站起身:“还有那靖王!他为何独独对她另眼相看?还赏药?莫非……莫非那贱婢暗中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攀上了高枝,才惹来这杀身之祸,又侥幸得了庇护?”她恶毒地揣测着,拼命将祸水引向林微,试图重新点燃林擎的怒火。
林擎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住口!靖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他虽呵斥,但眉头锁得更紧。张氏的话,虽难听,却恰恰戳中了他最深的疑虑和恐惧。靖王的态度,太过暧昧!赏药之举,于理不合!若林微真与靖王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无论是好是坏,对永宁侯府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可……可难道就这么算了?禁足抄书?这算什么惩罚?!”张氏不甘心地压低声音,“那贱婢今日敢惹出这般祸事,他日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依妾身看,就该重重责罚,家法伺候!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对外做个交代!”
“家法?”林擎眼神闪烁,显然有所意动。严惩林微,确实能最快地平息流言,彰显侯府家规森严,或许还能……向靖王表明一种“绝不袒护、严加管教”的姿态?他不能完全排除靖王赏药是反讽或警告的可能。
就在林擎内心天平逐渐倾斜,几乎要被张氏说动,准备下令对林微动用家法,以儆效尤之时——
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林安略显紧张的通禀声:“侯爷!夫人!靖王府来人了!”
如同平地惊雷!
林擎和张氏同时脸色一变!
“什么?!”林擎猛地转身,“这个时辰?靖王府来人?所为何事?!”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问罪?是追加赏赐?还是……其他?
张氏也惊得站起身,脸上血色褪尽,方才叫嚣着动用家法的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惊疑不定。
“来人是一位管事模样的公公,说是奉王爷之命,来给七小姐送……送‘压惊礼’。”林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古怪。
“压惊礼?!”林擎和张氏异口同声,愕然万分。白日不是已经赏过药了吗?怎么晚上又送来?这……这靖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林擎瞬间压下所有心思,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向外走去。张氏也慌忙跟上,心中乱成一团麻。
侯府中门罕见地迅速开启,林擎亲自将靖王府的来人迎入正厅。来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精明、举止沉稳的中年内侍,正是白日里给林微送药的那位!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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