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那辆看似普通、实则处处透着不凡的马车,在数名靖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稳稳停在了永宁侯府那朱漆大门前。夜色已深,门前悬挂的气死风灯在晚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侯府门楣上那块御赐匾额映照得愈发森严,也映照着门前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神色各异的人影。
车帘掀开,林微在春桃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下马车。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到寒酸的月白襦裙,发髻微乱,脸色苍白如纸,眼圈泛红,一手被春桃紧紧扶着,另一只手则有些不自然地蜷缩在袖中(手腕虽被接回,依旧隐隐作痛)。她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一副受惊过度、虚弱不堪、劫后余生的模样,完美复刻了离开皇宫时的状态,甚至更添几分狼狈。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的害怕,也是完美融入角色的表演。
侯府大总管林安带着几个管事和婆子快步迎上,脸上堆着恭敬却难掩焦虑的笑容:“七小姐受惊了!奴才等护驾来迟,罪该万死!您没事吧?太医已在府中等候!”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微全身,又瞥了一眼那辆靖王府的马车和面无表情的侍卫,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靖王府的人亲自护送回来?这规格……非同寻常!
“有劳……有劳总管……”林微声音细弱,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微微屈膝,“多谢……多谢王爷……体恤……”她刻意含糊其辞,将靖王的“护送”定义为“体恤”,既抬高了对方,也模糊了焦点。
靖王府的侍卫首领上前一步,对林安抱拳,声音冷硬:“人已送到,我等复命去了。”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带着人驾车离去,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林安连忙躬身相送,待马车远去,才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一副凝重神色,对林微低声道:“七小姐,侯爷和夫人都在锦荣堂等着您呢。您……快随奴才来吧。”
语气虽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来了。” 林微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父亲和张氏必然已得知了宫宴和街市刺杀的些许风声(即便信息不全),此刻齐聚,绝非关怀,而是问罪!尤其是她“可能”得罪了靖王这一点,足以让永宁侯林擎震怒。
她面上愈发惶恐,怯怯地点头:“是……有劳总管带路……”
春桃扶着她,主仆二人跟着林安,在一众管事婆子沉默而压抑的簇拥下,向着府内深处走去。
一路无言,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沿途遇到的丫鬟仆役纷纷避让低头,眼神闪烁,窃窃私语声在她们经过后悄然响起,显然府中早已流言四起。
锦荣堂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死寂。
永宁侯林擎端坐主位,面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紧紧攥着一串沉香念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显然刚从衙门回来,甚至可能中断了重要公务,周身散发着极度不悦的低气压。
张氏坐在下首,虽依旧处于禁足期,此刻却得以现身。她穿着一身深紫色常服,脸色同样不好看,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却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与迫不及待的恶毒。她手中捻着一方丝帕,时不时按一下嘴角,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快意。
周姨娘垂手侍立在张氏身后,脸色忐忑,眼神复杂,不敢多看。几位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也屏息凝神地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林微一踏入这压抑的厅堂,便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般刺在她身上。
她松开春桃的手,踉跄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与颤抖:“女儿……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女儿……女儿回来了……”
“回来?!”林擎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盏哐当作响!他霍然起身,指着林微,怒声喝道:“你还有脸回来?!说!今日在宫中,在街上,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惊动靖王府的人送你回来?!你是不是……是不是开罪了靖王殿下?!”
声音如同炸雷,在厅堂内回荡,充满了惊怒与后怕。靖王萧玦,那是连他都要小心应对、忌惮三分的人物!若真因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而开罪于他,后果不堪设想!
张氏立刻用帕子掩住嘴,声音带着刻意的忧虑与煽风点火:“侯爷息怒!想必微儿也不是有意的……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许是……许是在娘娘面前失了仪态,或是……冲撞了王爷而不自知……”她句句求情,实则句句坐实林微“可能闯祸”的嫌疑。
林微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泣不成声:“父亲息怒……母亲明鉴……女儿……女儿没有……女儿不敢……”
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开始“叙述”经过,内容半真半假,极力突出自己的“无辜”与“受害”:
· 宫中部分: 强调贤妃娘娘慈爱问话(真),靖王爷“随口”考校鉴画(真),自己如何“愚钝无知”、“吓得魂飞魄散”、“磕头求饶”(半真半假,突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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