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尖叫。
魔威已不再是简单的气流涌动——它活了过来,化作亿万黑色触手,拧绞着每一寸空间。碎石不再下落,它们凝固在半空,如被钉在无形刑架上的囚徒,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秘境像一面被巨人攥在手心揉捏的镜子,每一次扭曲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破碎的呻吟。
顾玄渊与深渊巨掌的相握处,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疯狂加速。黑袍上的银线刺绣,那些曾流转月华的防御符文,此刻正被魔气一口口啃食,光芒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他的躯体成了两股伟力角力的战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如同老旧的门轴在暴风中嘶嚎,皮肤下可见魔气如黑蛇游走,撑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凸起。
黑袍人青铜面具上的幽光跳动着,映出他眼底逐渐僵硬的狂热。那笑声的尾音还悬在半空,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滞涩。魔主洪流般灌入顾玄渊体内的力量,竟在某个节点,遇到了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礁石”。
“何故阻滞?!”黑袍人厉声低吼,指尖魔气凝结如黑色冰锥,意图强行贯通那无形的阻碍,“区区蝼蚁残念,也妄想螳臂当车,逆改天命?!”
天命?谁的命,由谁定?
顾玄渊的识海正在经历一场酷刑。深渊之主的意志是永冻的寒潮,无情地漫过每一寸记忆的滩涂。师门晨钟里模糊的训诫,顾晏辰恶作剧得逞时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苏晚星。她笑起来时,眼底总有细碎的光,像冬日呵出的暖气,能短暂化开冰霜。这些画面正在寒潮中冻结、龟裂、化为冰粉,簌簌消散。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冻僵、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
一缕光,切了进来。
那么细,那么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像黑夜裂开的第一道曦微。
顾玄渊用尽残存的气力,掀起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睑。视线穿过狂舞的魔气乱流,艰难地聚焦。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如山魔威中摇摇晃晃,却如扎根岩石的苇草,一寸寸挺直。裙摆被碎石撕成褴褛,鲜血顺着下颌滑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画出凄艳的痕。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烧着一团火。
那火焰并非赤红,而是清亮决绝的焰心,穿透一切阴霾,直直烙进他濒死的神魂。
“顾玄渊——!”
声音嘶哑,几乎被魔啸吞没,却又奇异地穿透所有嘈杂,如同定魂的钟杵,重重撞在他的心防上。
“你亲口立下的誓呢?!顾家千年守护的诺言呢?!三界生灵期盼的安宁呢?!你就要……这样放手吗?!”
每一个反问,都像一记鞭子,抽打在他即将涣散的意志上。
话音未落,苏晚星眸中厉色一闪,贝齿猛地咬下!
“噗——”
一口滚烫的、饱含生命精元的心头血,如红梅骤绽,尽数喷洒在腰间的镇渊鼎上。
“嗡————!!!”
清越鼎鸣,刹那压过所有魔吼!
万丈金光自那不过巴掌大的鼎身中炸裂般迸发!那光并非静止,它们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咆哮着撕裂漆黑的天幕。光柱所过之处,魔气如遇沸雪的阴影,尖叫着退散、湮灭。厚重的、旋转的乌云漩涡,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淌血的伤口,真实的、带着暖意的天光,第一次如此慷慨地倾泻而下,为苏晚星周身镀上一层宛若神只的灿金轮廓。
“顾家血脉?!不可能!”黑袍人猝不及防,被金光刺得倒退数步,面具下的惊骇几乎化为实质,“顾家嫡系早该绝了!这余烬……如何能复燃?!”
他的质疑被眼前更震撼的景象扼住咽喉。
苏晚星闭着眼,却能“看”到——一股灼热的洪流自血脉最深处轰然觉醒,那是镌刻在基因里的古老契约,是先祖跨越时空递来的火炬。这股力量顺着她的经脉奔腾,涌入镇渊鼎。鼎身那些沉寂千年的符文,仿佛久旱逢霖,一个个“活”了过来,脱离冰冷的青铜,化作无数振翅的金色光蝶。
光蝶成群,汇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朝着秘境深处那道布满裂痕、魔气汩汩外溢的巨型封印扑去。
封印在颤抖。
不是恐惧的颤栗,而是如同久别重逢的激动呜咽。光蝶落下,并非轻柔停歇,而是瞬间拉长、变形,化为一道道凝实的金色锁链,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绞上那些裂缝!
“这是……先祖的回应?”苏晚星心神剧震。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封印深处,另一股同源却更加磅礴厚重的力量被唤醒了,如同沉睡的巨人睁开了一只眼,与她的血脉之力、镇渊鼎的共鸣之力,瞬间水乳交融!
三道金光,如同三条从不同时空奔流而至的江河,在封印上空轰然汇合,拧成一股无可匹敌的璀璨洪流,朝着裂缝发起决绝的冲锋!
扩张的裂缝,发出了被强行闭合的、痛苦而欢欣的嘶鸣。魔气的外泄被猛然掐住喉咙,甚至有不少已逃逸的,被金色锁链无情地拖拽回去,塞回那黑暗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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