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版的邮件在次日下午准时抵达。
陈默点开附件。TS文件比上一版多了三页,密密麻麻的条款挤在一起。
他拉到修改处。投资额没变,估值没变,但优先清算权的比例提高了。
吴浩的键盘声在背后响着,很稳。
沈清澜走过来,俯身看屏幕。她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陈默的肩膀。
“李贺在加码。”她说。
陈默点点头。他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沟通会还有四十分钟。
窗外的云层很厚,天色发黄。
他打印出文件。打印机嘎吱作响,吐出的纸张带着热度。
沈清澜拿起一份,指尖划过纸面。她的指甲剪得很干净,边缘圆润。
“这个比例,如果出事,我们会很惨。”她说。
陈默没说话。他盯着条款里那行加粗的字,墨迹有点晕开。
吴浩停下敲键盘,转过头。“陈哥,真要签吗?”
“看怎么谈。”陈默把文件装进文件夹。
文件夹的硬壳有点旧了,边角磨得发白。
他站起来,衬衫后背黏在椅背上,扯了一下才分开。
“我过去一趟。”他说。
沈清澜抬起头。“我陪你?”
“不用。”陈默摇头,“你看家。”
他拿起外套。布料很薄,搭在手臂上没什么分量。
电梯下行时有点晃,铁缆吱呀作响。陈默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红灯闪烁。
大堂的地砖刚拖过,湿漉漉的倒映着顶灯。
他走出楼门,风灌进领口。空气里有股雨前的土腥味。
李贺基金的办公楼在 CBD 另一头。陈默上了地铁,车厢里人不多。
他靠门站着,文件夹抱在胸前。玻璃门映出他的脸,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
到站时广播响起,女声拖得很长。
陈默跟着人流上扶梯。扶梯升得很慢,头顶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理财产品的宣传片。
李贺基金的前台很宽敞。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花瓶里插着白色的兰花。
助理已经在等。她穿着深灰色套装,笑容标准。
“陈先生,这边请。”她侧身引路。
走廊铺着厚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很干净。墙上的画都是抽象风格,大块的色块撞在一起。
会议室的门开着。李贺坐在长桌那头,正在看手机。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没打领带。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表盘很复杂。
“坐。”李贺没抬头。
陈默在对面坐下。椅子是真皮的,坐下去时发出轻微的放气声。
助理端来两杯水。玻璃杯壁很厚,水面微微晃动。
李贺放下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文件看了?”他问。
“看了。”陈默打开文件夹。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很响。
李贺靠向椅背。椅子转了一点点角度,他侧对着窗外的灰色天空。
“比例必须调。”他说得很直接,“风险增加了。”
陈默没接话。他等着下文。
“你们最近动作太多。”李贺转过头,眼神很平,“挖角风波,对手的小动作。这些都会影响进度。”
窗外的云层更厚了,光线暗下来。
“所以要提高安全垫。”李贺继续说,“这是我的底线。”
陈默端起水杯。水是温的,没什么味道。
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估值可以再让一点。”陈默说,“但清算比例,不能超过这个数。”
他在文件边缘写下一个数字,把纸推过去。
李贺没看。他盯着陈默,嘴角拉出一条很浅的纹路。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他语气没什么变化。
“我在谈合作。”陈默说。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空调出风口嘶嘶地吹着冷风。
李贺突然笑了。笑声很短,有点干。
“行。”他伸手拿过那张纸,扫了一眼,“估值降五个点,比例按你的来。”
他说得很快,像早就想好了。
陈默握紧了水杯。玻璃的凉意透过手心。
“还有其他条款。”李贺朝助理示意。
助理递过来另一份文件。只有两页,打印得很清晰。
“董事会席位,我要一个。”李贺说,“重大决策有一票否决权。”
陈默接过文件。纸很滑,差点从指间溜走。
他快速浏览。条款写得很严谨,几乎堵死了所有漏洞。
“这是最后的条件。”李贺说,“签,钱下周到账。不签,到此为止。”
他说完就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影对着陈默,肩膀线条很硬。
雨开始下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先是很稀疏的几颗,然后密集起来。
水痕纵横交错,外面的楼宇变得模糊。
陈默看着那份文件。字迹在眼前有点发虚。
他想起吴浩敲键盘的声音,想起沈清澜俯身时头发的触感。想起出租屋里剥落的墙皮。
空气里的凉意钻进衬衫领子。
“我签。”他说。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很清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