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陈默走回出租屋,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脚步落下只有黑暗。
他摸出钥匙,捅了好几下才打开门。
房间里有股隔夜的霉味。他甩掉鞋,瘫在椅子上。窗外路灯的光渗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模糊的昏黄。
手机屏幕还停在邮件界面。那句话很短,在黑暗里发着冷白的光。
“陈先生,您提到的对比实验方案,我们认为很有价值。可否进一步详谈?”
陈默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敲了敲。
这是机会。也是试探。
他坐直身子,打开台灯。暖黄的光圈拢住桌面,照亮了散乱的草稿纸和空掉的咖啡杯。
他开始回邮件。敲字声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像细密的雨点。
先感谢。再确认审查员对实验方案的兴趣点。最后提出可以安排一次电话沟通,详细阐述技术细节。
措辞斟酌了三次。不能太急切,不能太保守,得像技术讨论,不能像哀求。
点击发送。邮件滑进深夜的服务器,无声无息。
陈默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胃里空得发慌,但他不想动。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黑眼圈到公司。
吴浩已经在了,正对着一碗豆浆油条猛啃。看见陈默,他含糊不清地喊:“陈哥早!”
“早。”陈默把包扔桌上。电脑开机声嗡嗡响起。
沈清澜推门进来。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电脑包,还有一杯没开封的美式。
“专利那边有进展?”她一眼看出陈默的状态。
“审查员回邮件了。”陈默把屏幕转过去。“说想进一步谈实验方案。”
沈清澜俯身看。她离得很近,发梢扫过陈默的手臂,有点痒。
“好事。”她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有点亮。“至少他们愿意听。”
“嗯。”
“那就准备。”沈清澜拉开椅子坐下。“实验数据全部复核一遍,图表重做,突出差异性。电话沟通时,我建议你录音。”
陈默点头。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数字、曲线、对比组。这些东西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但今天再看,每个小数点都变得格外锋利。
上午十点,专利代理周明打来电话。
“邮件我转给你了。”他声音听起来比上次轻松些。“审查员主动联系,这情况不多见。说明他们真的感兴趣。”
“沟通要注意什么?”
“别承诺太多。”周明说。“核心参数可以给范围,别给具体值。重点讲方法论,讲为什么你们的方案比现有技术优越。”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
“还有,时间控制在半小时以内。说多了容易出错。”
陈默记下要点。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挂掉电话,他看了眼日历。下周三。还有五天。
吴浩凑过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陈哥,尽调那边又来催材料了。财务流水那块,清澜姐说让你再看一眼。”
陈默点开邮箱。果然有新邮件,张助理发的,语气客气但坚决。
附件里是补充清单。又多出七八项要求,连早期试点的用户反馈原始记录都要。
他揉揉太阳穴。太阳穴突突地跳。
沈清澜端着杯子走过来,在他桌边停下。“财务流水我核对过了,没问题。但去年十二月那笔备用金支出,凭证不太清晰。”
“哪笔?”
“你垫钱买测试设备的那次。”沈清澜说。“发票开的是个人名字。”
陈默想起来了。那时候公司账户还没下来,他用自己的卡刷了八千多。后来报销时,财务说发票抬头不对,一直没处理。
“我去补开发票。”他说。
“来不及了。”沈清澜摇头。“尽调团队下周就要全部材料。你写个说明吧,附上转账记录和购买合同。”
她顿了顿。
“这种小瑕疵,他们可能会放大。”
陈默没说话。他翻出当时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屏幕光映在他脸上,青白一片。
中午三个人都没出去吃饭。吴浩点了外卖,塑料餐盒在桌上摊开,油味混着空调的冷气,闻着有点腻。
陈默扒了两口饭就吃不下了。米饭硬邦邦的,卡在喉咙里。
手机震动。是个陌生号码,上海区号。
他放下筷子,走到窗边接起来。
“陈默先生吗?”是个男声,沉稳,带着点南方口音。“我是李贺。”
陈默握紧了手机。指尖有点凉。
“李总您好。”
“尽调材料我看了一部分。”李贺开门见山。“技术底子不错。专利那边,周明也跟我通了气,说审查员有积极反馈。”
窗外阳光刺眼。陈默眯起眼睛。
“谢谢李总认可。”
“先别谢。”李贺说。“我今天让助理发一份Term Sheet给你。投资意向书,草拟版。”
陈默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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