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光晕在夜色里摊开,像一团揉皱的锡纸。
陈默走进去,闸机口零星几个人。他刷卡,嘀一声。栏杆弹开,撞在胯骨上,有点疼。他侧身挤过去,走下楼梯。
列车刚走。
站台上空荡荡的,广告牌的光投在铁轨上,泛着冷白。他靠墙站着,瓷砖冰凉,透过衬衫渗进来。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沈清澜的消息还悬在顶部。
“数据脱敏脚本写好了,明早发你。”
句号稳稳地钉在末尾。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想回点什么,最后只敲了个“收到”。发送。消息气泡变成灰色。
他锁屏,把手机揣回兜里。
隧道深处传来风声,由远及近,像巨兽的喘息。车头灯刺破黑暗,光柱扫过站台,人影被瞬间拉长又压扁。列车减速,带起的风扑在脸上,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儿。
门开了。
他走进车厢,人很少,座位空着一大半。他挑了个角落坐下,背包放在腿上。电脑硬壳硌着大腿,沉甸甸的。
列车启动,加速。
窗外的广告灯箱连成流动的彩带。彩带掠过,映在玻璃上,又叠上他自己的脸。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泛青。他移开视线,看向对面空座上的广告贴纸。
贴纸剥落了一角,卷着,在空调风里微微颤动。
他想起小王。
小王是他同期进公司的,睡过上下铺。去年调去了测试部,偶尔还会在食堂碰面。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离职前两周。小王端着餐盘,眼神躲闪,说了句“最近还好吧”,就匆匆走开了。
那时候陈默就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列车靠站,门开了又关。进来几个晚归的年轻人,说笑着,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陈默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屏幕暗着,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半小时后,他出站。
城中村的巷子窄而深,路灯坏了几盏,光线一段明一段暗。垃圾桶堆在墙角,散发出酸腐的气味。他踩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脚步声在巷子里荡出回音。
出租屋在五楼。
楼梯间堆着杂物,旧自行车,破纸箱。他侧身上楼,手扶着栏杆,铁管上覆了层黏腻的灰。爬到三楼,喘了口气。胸腔里有点闷,像塞了团湿棉花。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屋里没开灯,黑暗扑面而来。他摸到开关,按下。日光灯管闪了几下,才勉强亮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上堆着书和打印纸,键盘斜放着,鼠标线缠成一团。他放下背包,拉开拉链,取出电脑。金属外壳沾了点汗,摸上去湿漉漉的。他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
风扇转起来,嗡嗡低鸣。
他倒了杯水,冷水,从桶装水接的。水杯是促销送的塑料杯,杯身印着褪色的logo。他喝了一口,水有点涩,带着塑料味。
电脑开机了。
桌面壁纸是默认的蓝天白云。他点开浏览器,登录一个不常用的邮箱。收件箱里有几封未读,都是广告。他往下翻,找到一周前的邮件。
发件人:小王。
标题是“有空聚聚?”。内容很短,就两行字,说听说你最近在忙自己的事,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语气平常,像老朋友随口一问。
陈默盯着那两行字。
光标在末尾闪烁,一下,一下。他想起离职那天,小王没来送。事后发过一条微信,说“对不起,没帮上忙”。他回了“没事”,就再没联系。
现在这封邮件,来得有点巧。
他看了眼发信时间,上周三下午三点。那时候他刚见过李贺,商业计划书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但沈清澜牵线的事,也许已经有风声漏出去了。
他关掉邮件,没回。
打开另一个标签页,输入赵志刚的名字。搜索引擎跳出无数结果,大部分是公司新闻,领英主页,行业会议照片。他点开领英,头像用的是标准职业照,西装,微笑,眼神自信。
履历很漂亮,名校,名企,一路升迁。
陈默滚动鼠标,目光扫过每一段经历。时间,职位,项目。他截了几张图,存进一个新建的文件夹。文件夹命名“Z”,加密。
然后他打开天眼查。
输入赵志刚任职的公司,股权结构图弹出来。层层嵌套,像蛛网。他找到赵志刚的名字,持股比例不高,但有几个关联方。他记下那几个公司的名字,法人,注册地址。
窗外的夜更深了。
楼下传来狗叫,短促,尖锐,很快又平息。陈默揉了揉眼睛,酸涩感从眼角蔓延开。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冷风灌进来,带着隔壁炒菜的油烟味。
他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白雾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水汽。他用手指抹开,窗外夜色模糊,远处高楼的灯光星星点点。
回到电脑前,他调出系统界面。
幽蓝的光铺满屏幕,数据流无声滚动。他输入指令:“分析目标‘赵志刚’的公开社交网络关联,标记高频互动账户及疑似亲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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