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雅泊军港的黎明是从海雾中开始的。
浓重的、带着盐腥味的雾气从锈海深处涌来,吞没了港口的轮廓,吞没了停泊的舰船,吞没了高耸的起重机和水下防波堤。只有偶尔穿透雾气的探照灯光柱,和远处灯塔规律闪烁的微光,证明这片水域依然有生命在活动。
这里是卡莫纳最大的深水港,旧时代三大海军基地之一。
也是德尔文·潘的王国。
港口主行政楼的顶层办公室里,德尔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浓雾。他五十岁出头,身材不算高大,但肩背挺直得像桅杆。身上穿着那件标志性的5级KN野战指挥官防弹衣——原属于北极星号舰长,现在成了他的战利品和象征。他没有戴头盔,花白的短发修剪得很短,鬓角已经全白,但眼神锐利得像海鹰。
桌上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旁边是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
情报很短,只有三行字:
“北境联军突破锈蚀峡谷,维特斯公爵第一道防线崩溃。联军伤亡约两万五,敌军伤亡约两万三。张天卿亲自指挥。”
德尔文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桌角的通讯器,按下加密频道:
“多斯,你看到了吗?”
短暂的电流声后,安东尼多斯的声音传来,带着山谷特有的回声:“看到了。张天卿比我们预想的还能打。一天突破锈蚀峡谷,维特斯那条老狐狸现在肯定在跳脚。”
“你觉得他能赢吗?”德尔文问。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安东尼多斯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维特斯赢了,或者黑金卷土重来,或者维希顿联邦直接下场……我们都得死。区别只是死法不同。”
“所以你在赌。”
“我在投资。”安东尼多斯纠正,“用我的矿,我的兵,我的家族五代积累,赌一个未来。德尔文,你也要下注了。中立的日子,到头了。”
德尔文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看向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巨幅照片。
那是旧卡莫纳海军的最后一张全家福:七支航母战斗群,两艘战列舰,数十艘驱逐舰和护卫舰,在瓜雅泊外海列队航行,舰艏劈开白浪,舰旗猎猎作响。照片中央,北极星号的舰桥上,年轻的德尔文·潘站在舰长身后,肩章上的上尉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二十五年前。
南北战争爆发前三个月。
三个月后,海军分裂,兄弟反目,战舰互相开火。北极星号奉命封锁南部港口,德尔文亲手指挥主炮,击沉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姊妹舰“南十字星”号。
那天的海是红色的。
战争持续了四年。南方投降,但卡莫纳已经千疮百孔。黑金国际趁虚而入,以“维和”和“重建”为名,实际上开始系统性掠夺资源和瓦解抵抗力量。
新历20年,黑金下达最后通牒:所有卡莫纳武装力量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解除武装,战舰自沉,基地移交。
德尔文记得很清楚,那天北极星号的舰长——一个六十岁的老海军,在舰桥上哭得像孩子。他颤抖着手,准备签署自沉命令。
德尔文从他手里拿过了笔。
然后折断。
“舰长,我们沉过太多船了。”他说,“今天,我想让一艘船浮着。”
他剪下了自己肩章上的海军飘带,扔进海里。身后的二十名军官和三百名水兵做了同样的事。
他们控制了战舰,控制了军港,击退了黑金的三次进攻。
然后,德尔文成了叛将,成了军阀,成了这片海域的实际控制者。
二十五年过去了。
照片里的很多人已经死了,很多舰船已经锈蚀、拆解、或者沉在海底。只有北极星号和国王号两艘战列舰,在他的坚持维护下,依然还能出航——虽然航速慢得像老太婆散步,主炮也只剩下三门能打响。
但他守住了。
守住了这片港口,守住了七支航母舰群的残骸——虽然大部分已经无法航行,但可以作为浮动平台和防空阵地。守住了十六万九千名愿意跟随他的士兵和水手,守住了五十万平方公里的沿海领土和三座滨海城市,守住了卡莫纳最繁荣的十大港口。
代价是,他成了孤家寡人。
旧海军同僚视他为叛徒,黑金视他为眼中钉,地方势力视他为海盗,平民……平民不在乎他是谁,只在乎他能不能让他们吃饱。
而最近几个月,粮食开始不够了。
港口的仓库里,复合营养剂只剩三个月的存量。冻干食品和谷物更少。海里的鱼因为辐射和污染,捕捞量连年下降。农田在五十公里外的平原上,但那里被维特斯公爵的部队控制,粮食运输线时断时续。
他的兵,真的在挨饿。
“德尔文。”通讯器里,安东尼多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粮食,对吗?”
“……对。”
“张天卿的远征军有安东尼家族的物资支持,粮食充足。如果你加入,你的部队可以优先获得补给。”安东尼多斯顿了顿,“而且,联军需要海军。维特斯公爵有自由港联盟的海上支援,黑金在中部平原虽然用不上舰队,但如果他们退到沿海,或者‘深渊’组织从海上搞事……没有海军,我们就是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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