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从午夜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碎的冰晶,被风卷着打在防弹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在爬。然后雪花变大,成片成片地从铁灰色的夜空坠落,安静地覆盖山谷、道路、废墟,还有那些还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
安东尼多斯站在海滨别墅三楼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酒是旧时代的名牌,瓶身上的标签已经褪色,但液体依然纯净——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总共十二瓶,喝一瓶少一瓶。他今年四十二岁,已经喝了十一瓶。这是最后一瓶。
窗外,诺昂斯庭院的轮廓在雪中若隐若现。那是安东尼家族经营了五代人的庄园,在新历20年被黑金国际的“净化队”烧毁,他的父母、妹妹、还有两个叔叔都死在里面。四年前,他带着第一批追随者回到山谷,用三个月时间清剿了盘踞在那里的匪帮和变异生物,重新升起安东尼家的双头鹰旗。
旗是旧的,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烧焦了一半,但他坚持要挂。
“家族的意义不在于完好无损,在于烧成灰了还能再立起来。”他对部下说。
现在,那面破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一只受伤但依然试图飞翔的鸟。
多斯抿了一口酒。烈酒划过喉咙的灼烧感让他清醒——他需要清醒。昨天下午,侦察队带回来两份互相矛盾的情报。
第一份:北境联军在殴尔秘尔山谷举行大规模实弹演习,参演兵力超过十万,展示了在混沌污染区域作战的能力。演习结束后,联军最高指挥官张天卿公开宣布,将在三个月后发动对黑金国际总部的远征。
第二份:同一时间,山谷西北方向三百公里处的“锈蚀峡谷”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波动持续了十七秒,峰值强度相当于战术核弹引爆,但没有产生冲击波和辐射,只是让峡谷内的所有金属制品短暂地“活”了过来——生锈的步枪自己上膛,废弃的车辆引擎空转,甚至有一个旧时代的机器人残骸突然站了起来,走了三步,然后重新散架。
这两件事看似无关,但多斯嗅到了危险。
大规模的远征需要海量物资:弹药、燃料、药品、食物。北境贫瘠,联军要凑齐这些物资,只有两个途径:要么从黑金手里抢,要么……从像他这样的地方势力手里“借”。
而异常能量波动,让他想起了家族古籍里记载的一些东西。关于“寂静的化身”,关于“在永恒加持下成为神明”,关于那些在时间尽头俯瞰众生的存在。
“大人。”
身后传来恭敬的声音。是多斯的副官,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精瘦男人,叫维克托。他穿着和士兵一样的6B45重型防弹衣,但肩章是多加了一颗银星——那是多斯亲自别上去的,为了奖励他上个月带队端掉了黑金的一个前线哨站,缴获了十二把完好的SG550突击步枪。
“说。”多斯没有回头。
“巡逻队在B7区域发现了异常。”维克托的声音很平静,但多斯听出了一丝紧绷,“不是黑金的人,也不是变异体。是……一个人。至少看起来像人。他站在雪地里,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一动不动。热成像显示他没有体温,但光学观察确认他确实存在。我们尝试接触,但所有靠近到五十米内的人都会……失去意识。不是昏迷,是突然僵住,像被冻住了,但体温正常。一分钟后自动恢复,但记忆会出现断层,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多斯缓缓转过身。
酒杯在他手中微微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映出他冷硬的脸。他脸上戴着的DK8军用防弹面罩此刻掀起了上半部分,露出眼睛和额头——这是他在安全区内的习惯,认为让部下看到自己的眼睛能增加信任感。
“坐标。”他说。
“北纬42.17,东经118.63。旧伐木场遗址。”
多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部。他放下杯子,从墙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他的标志性武器——一把镀金的沙鹰手枪。枪身沉甸甸的,握柄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那是他祖父从一个旧时代拍卖会上买来的战利品。
“带一个排,重型装备。另外,通知诺昂斯庭院和工厂据点进入二级戒备。如果我一小时内没有传回安全信号……启动‘熔断协议’。”
维克托立正:“是。”
他转身快步离开。多斯则走到房间角落的全息沙盘前,调出B7区域的实时地形图。旧伐木场遗址,距离海滨别墅二十七公里,位于山谷北部边缘,再往北就是永冻荒原。那里地形复杂,有大量废弃的木材加工设施和地下储藏库,是打伏击的理想地点。
但也可能是陷阱。
多斯思考了十秒,然后按下通讯器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别墅地下深处,引擎启动的轰鸣声隐约传来。
五分钟后,一支由四辆改装装甲车和两辆运兵车组成的车队驶出别墅大门,碾过新落的积雪,朝着北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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