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版块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比预想中更快。
起初只是几个感怀的留言,渐渐多了分享,一个炼器师上传了自己打造的首件作品,粗糙的铁剑,却引得数万人追忆初心。接着是丹师展示炼废的丹炉,剑修分享最初的木剑……
“看看我第一张清洁符!”之前靠林师姐清洁符起家的弟子,如今已是符堂执事,他晒出的歪扭符箓让众人会心一笑。
这些笨拙的起点,在寂灭道韵弥漫的当下,反而显出别样的力量。
更让人意外的是凡人的加入。
有个老绣娘上传了十里红妆的刺绣过程,一针一线里都是对女儿未来的祝福,视频下方无数修士沉默,他们追求长生,却忘了人间最朴素的温情。
“道在蝼蚁,在秭稗。”清源师叔看着这些影像感慨,“倒是我们着相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监测数据显示,寂灭道韵仍在持续渗透。它像无处不在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解着修行动力。尤其到了深夜,当万物沉寂时,那种“修行无意义”的虚无感便会格外强烈。
“光靠回忆撑不了多久。”谢知行提醒,“必须找到根源。”
这夜子时我独自登上观星台,周天星辰大阵仍在运转,星辉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秩序道基传来细微的悸动,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
闭上眼,我将神识融入网络。
亿万念头如江河奔涌,有弟子在深夜质疑前路,有长老对月叹息,也有道侣紧紧相拥彼此取暖……而在这些思绪深处,都缠绕着一丝灰色的寂灭道韵。
它们像种子,扎根在每个人心里。
正当我苦苦思索时,识海中突然响起玄玑真人的声音:“小友可曾想过,为何凡人不受影响?”
我猛然惊醒。
是了,寂灭道韵只侵蚀修士,对凡人毫无作用,因为凡人从不想长生久视,他们活着,本就是为了一个个具体而微小的念想,明天的收成,孩子的学业,团聚的晚餐。
而修士求道,反而容易迷失在宏大的意义里。
“我明白了……”
第二日,“人间”版块悄然改版,我们不再强调修行意义,转而记录最鲜活的生命痕迹:
弟子堂的晨课钟声里,少年们睡眼惺忪地背诵口诀;
炼丹房里,小师妹手忙脚乱地控火,鼻尖沾着炉灰;
任务堂外,修士们一边排队一边争论哪个任务报酬更高;
甚至还有王焱偷吃点心被苏婉逮到,韩齐研究新阵法炸得满脸乌黑……
这些有些狼狈却无比真实的瞬间,让无数修士看得又哭又笑。
“原来我们一直在活着啊,”某个困在瓶颈多年的修士喃喃道,他放下玉牌拿起尘封的剑,开始日复一日地练习最基础的剑招。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练。
星星点点的光,从每个人心里透出来,它们微弱却坚韧,在寂灭的迷雾中连成温暖的星河。
我感受着道基中重新充盈的力量,望向北方。
寂灭教主你看见了吗?你要的永恒太远,我们只要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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